包好桂花茶以后,闵安拾起一柄细漆骨折扇,在扇面上描了一轮明月、一只栖鸦、一树桂花,对着风摊干墨迹。这柄扇子也是他劈开竹骨做成的,蒙了里外两层绢帛,破钞了很多心机。
豹子见到闵安站在灯下,低吼了一声。闵安赶紧躲到非衣身后。
闵安顿时从袖子里抽出细漆骨竹扇,递了上去:“我以家传汉制丁缓双漆扇做抵押,请世子收下随便赏玩。”他躬身低着头,双手高持竹扇过肩,内心暗念,求老天保佑世子爷看不出来……还好未曾拿出寒酸花茶做抵挡……扇骨新近熏烤的漆足能以假乱真吧……
非衣持笔作画不昂首:“不去。”
非衣埋头想了一刻,才应道:“如果我帮你借来将军,你该如何谢我?”
闵安会心挺起胸膛,自傲满满地看着非衣。非衣扭头对上他的视野,淡淡道:“你与我的友情就像这袖子,没事尽量少扯。”随后一抖衣袖,甩开了闵安的手。
非衣仍然不昂首,也不该答。
非衣收好画纸说道:“出去吧,喝了茶再说你的事。”
非衣皱眉道:“谁要你的身子?”
厉群笑了笑,没说话。闵安转头看看二楼渗着月影的那道转廊,发了一句酸气:“一片冰心付明月,何如明月是呆鹅。”他敲了敲厉群的手臂,抬高声音说:“厉大哥再敢将我的话转给世子爷听,那十两银子就没了。”
李培南一派冷酷地站着,又不说话,让闵安生出一刻的迟疑之心,暗道来得真不是时候。但是瓦舍里的赌约不等人,只能在晚长停止,再犹疑下去,恐怕错失了良机。想到这里,闵安就昂首说道:“请世子借我将军一晚,明早定当归还。”
非衣回道:“记着两件事。”
闵安当场俯下身子拜了拜礼:“无觉得报,唯有以身偿付。”
李培南看着低头扎眼的闵安的一刻,冷酷说道:“将军来自北方,在南边不易发展,近二十年才赡养一只,代价连城——”
闵安按捺住心急,陪着非衣坐了一刻,用陶泥小炉烹出了一壶暗香的桂花茶。他讲究不了那么邃密的过程,将茶水注入陶杯后就一口饮尽,跽坐在毯席上,拢袖看着非衣。
闵安将手上包好的桂花茶龛盒放在窗台上,笑着说:“那我请你喝茶。”
一刻后,非衣徐步下楼,朝底楼候着的狸奴招了招手,狸奴随即跑出,背来了装着白鹘将军的铰金铁笼子,再过一会儿,体圆膀粗的豹奴牵着豹子也出去了,满脸都是顺服之意。
李培南一句话不说转头走进槅门,将闵安一人晾在内里。闵安讨了个败兴,昂首冲着槅门后的帷帘笑了笑,刷地一声展开竹扇,扑扇出一阵平淡桂花香气,自顾自地走出了书房。
厉群笑:“天然晓得。”
闵安紧巴巴地看着非衣:“我用纱网滤过五次水,又增加了橘皮、薄荷在内里,分红甜咸两种口味,敢说这是最好的桂花茶——你真的不尝尝吗?”
闵安阖上竹扇,拍了鼓掌心,一起走到底楼,去问值守的厉群:“那娇滴滴的美人甚么来头?”
闵安低头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。非衣说道:“你是即将要去斗白鹘的男人,该当拿出男人的风骨来。”
主楼里。
非衣走出两步,俄然又愣住,亦步亦趋跟着他的闵安天然也要停下,鼻尖还蹭到了素袍后领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