谭氏虽则荆钗布裙,但她天生貌美,细白的手指轻握雨伞,袖口下斜,暴露一截莲藕般的皓腕。柳腰碧伞,俏立雨中,说不出的动听,引得行人几次投来目光。
有没有搞错,今天下着雨哎,如何另有这么多人?触目所及,满是连成片的各色油纸伞,雨滴成帘,伞下行人,皆只暴露下半截身子,她上哪儿去找娘亲和弟弟?这寺庙占了小半个山头,她又打哪儿去吃斋饭?
本日虽有绵绵细雨,但白日里,仍旧有光,天光斜照进宝殿大门,驱走暗中,为万物渡上一层庇护色,只余下斜角照不到的些许暗影。
她打了两份斋饭返来。将此中一份递给阿潜,便坐下来。边和家人谈天,边用饭。
和尚接过他手中沉甸甸的福袋,执杖一礼,拈花念了句佛号,便与他错身而去。
“不消了。”田蜜已经看到了,她往那出走了几步,又回过甚来,随口道:“用饭了吗?要不一起去尝尝斋饭?”
“嗯。”姐弟两乖乖点头,手摸着三角形上那由谭氏一针一线绣成的安然二字,眼中是十二万分的保重。
田蜜震愣在那边,直到田川悄悄拉了拉她衣袖,她才与田川一起,竭诚以拜。
阿潜多年羁系商户与税务司,对这些并不陌生,田蜜一解释,他便能了解下来,也恰是因为他都懂,以是才更觉赞叹。
斋饭平淡,素色一片,阿潜拾起筷子,只将姜蒜挑出去,便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。
田蜜便领着阿潜,在人群中找到谭氏和田川,把阿潜举荐给两位后,她便去打饭。
王凤仙精美宽广的袖摆一扫,回身步入大殿,笑意盈盈隧道:“我们走吧,先祈愿去。”
“嗯。”阿潜应了声,对谭氏敛身一礼,道:“夫人,告别。”
昌国百姓信神佛,每月十九,不管家远家近,都会带上供奉前去祭拜。是以,月十九这天,寺庙炊火畅旺,信徒来往如织。
只是。可惜了。
田蜜有超出千年的学问,阿潜有附合真相的认知,两人你一言我一语,在这方面,倒是意想不到地互补。
田川没有起家,就着蒲团,跪行至谭氏面前,轻声唤道:“娘。”
阿潜就站在大门中间的暗影里,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一家子温情脉脉。他薄唇淡抿,清冷冷的眼中,明灭着几分莹光,乃至于整张脸,都温和了下来。
大雄宝殿前,王凤仙顿住脚步,猜疑地看着一个矮小的身影在人潮中挤来挤去,那小女人有伞不打,为图便当。借着人家接连的伞底缓慢溜去。
游廊空旷,只他的劈面,有一身披法衣的和尚。
阿潜的神情一向请冷冷的,让人看不透他在想甚么。他见田蜜东张西望,便问道:“但是在找人?可需找这里的和尚问问?”
阿潜紧了紧广袖中的安然符,精密的针线印入掌心,摩擦中,有些微暖。
田蜜闲逛了老迈一圈,才打酒返来,杨贤自是不满,可不管他念叨甚么,田蜜都能樊篱。
这,可就没准了。谭氏游移了下,想到女儿中午时候未几,便再次轻声道:“小妇人一家正筹办前去还愿,大人可要同业?”
阿潜抬眸看着面前的妇人,见她端倪温软,神态宁静,非常亲柔。不自发地,便放下了拒人于千里以外的清冷。
不该该啊,大斋堂这会儿应当有很多人才对,怎地如此冷僻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