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老叟手携老妪,二人白发苍苍,手拄着木杖,追着舟踏进江边,眺望着杨毓拜别的身影喊道:“女郎安然啊!”他的声音苦楚腔调降落沙哑,却字字落民气底,让人鼻尖不由发酸。
杨毓转眸看向江面,复又看回流民们,手指着中下流道:“逆流而下,往蜀地深处去,或有活路。”遥记宿世偶然间听闻,今上为安设南迁而来的士族与百姓,将在蜀地深处重新设郡,不过寥寥数年,蜀地深处便繁华鼎盛起来。
王靖之笑道:“有你探路天然平顺很多。”他看着裴良脸上那块蜿蜒的伤疤,眉心动了动,缓缓的道:“何人伤你?”
裴良笑道:“前秦小儿,不敷为惧。”他转眸看看已然泊岸的大舟,下仆们将行装安设在马车上,又将马车赶到舟上。
氐人苻洪占有关中枋州、长安、晋阳、南安、黄州五城,立国号为前秦,自称三秦王。
裴良顿了一瞬,抬眼看去。
舟虽大,行在滚滚长江中却还是止不住的波摆荡晃,士族们来自北方,常日里程舟风俗于在波澜无惊的湖面小河,程舟渡江倒是头一次,不过镇静了一刻,呕吐声便此起彼伏。
世人纷繁应道:“是!”
王靖之踏着文雅明朗的步子,慢条斯理的行来,他唇上带着含笑,走的极慢极慢,那双通俗澄彻的眸子带着如有似无的笑意看着裴良。
:“多谢杨氏女郎赐粮!”
声声高呼,有老练的,有老迈的,丰年青妇人的,也有轻壮少年的,他们的声音将木浆划水的声音袒护下去,响彻山峦。
不远处的一声呼喊,随之而来的,是三声掷地有声的鞭响。
此时,数百流民围到江边,他们衣衫褴褛,面黄肌瘦,却各个眸光发亮,模糊着有些人泪流满面,他们手捧着米粮对那渐行渐远的舟跪倒在地,齐声高呼着:“多谢杨氏女郎赐粮!”
今上深知,士族中多为清贵,真正能领兵苦战之人甚少。这才擢升裴良为铁焰军骠骑大将军。裴良经王晞之提点,写信求王靖之助他重整铁焰军。
阿桐眼看着士人们泪洒衣衿,国土渐行渐远,将这幅气象深切于灵魂当中。(未完待续。)
这一刻,是默哀。
王靖之双眉却微微蹙起,拜别么?想来不会太轻易了。现在局势狼籍之际,今上却将为数未几能兵戈的将领调回金陵,真的仅仅是述职这么简朴?
裴良一豪门后辈,原在王靖之祖父,会稽右将军王晞之麾下,做一小小郎将。
他们眼看着、心念着,泪,洒着。
汉人讲究落地生根,讲究父母在不远游,讲究祖宅、祖祠、祖坟,他们风俗祖祖辈辈在同一片地盘上繁衍生息,而现在,他们眼看着故乡蒙受胡人侵犯,却只能泪洒衣衿。
自此,有了二人厚交三载之情。
这景象若真用词语描述,便唯有一句风骚落地,仓促不堪了。
:“多谢杨氏女郎赐粮!”
前铁焰军骠骑大将军死于胡人刀下,铁焰军五万将士群龙无首,一时候大乱,王晞之向今上保举外姓之人裴良。
百姓们瞧着杨毓那一身华贵飞髾,只感觉这女郎该是神女下凡的,朱紫丁中说出的话怎能有假?
王靖之眸光定了定,略微思考一瞬,裴良竟未将被氐人相遇告与他,应是不肯他担忧,王靖之双唇抿成一条线,缓缓隧道:“前秦式大,能安然无事便好,亏你缺兵少将也能带着那些士族脱困。待到金陵,我为你请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