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多谢胡老伯。不过千万莫再叫我甚么公子了,唤我表字云崧便可。鄙人也正想叨教,此是何地?我又因安在此?”
南宋绍兴十年。朱仙镇。
“欺我小吗?我八岁就随娘舅上山打猎砍柴,下河摸鱼捉虾,现在一口气能跑五六里路。”
山脚下的白岭村,百八十户人家,多是费事的山民猎户,现在炊烟袅袅,给安好幽谧的人间,增加了一分温馨的人间炊火。
叫完一声,他把门推开,屋外的阳光刹时洒了出去,阳光倒把高岳的眼睛晃的发刺,不由得眯起双眼。
寄父平生,壮怀狠恶。以胡虏南侵、靖康国耻为锥心之痛。他整军抗金,身先士卒,胸怀家国,心比金石,乃是抵抗外族侵犯,存我汉家国土的中流砥柱。
胡老夫点点头,陪着嗟叹了声,又把粥递了过来,道:“公子,趁热喝了吧。唉,这世道,没法说。”
只听“吱嘎”一声,柴门被推开了一道小缝,一个小脑袋从门缝中伸出去,是个瘦眉窄骨的小男娃。
瞧见高岳一脸惊诧,老夫犹自捋须滚滚不断,小男娃冯亮面上有些挂不住,忙打断了他娘舅的话头。
一想到寄父,高岳脸上一黯,叹了口气,涩声道:“乃是越岭翻山,避祸的,仗打的短长。”
天空中暗淡沉重的浊云狰狞翻卷,飞速倾压,直欲与滚涌奔腾的黄河水连成一片。
猛地惊醒弹起,牵动了浑身伤口又寂然倒下,高岳已是满头浑身汗水淋漓。
“乃自毁长城也,岳飞之罪,莫须有矣?”
跟着一声叫喊,门外又出去了一个身影,倒是个头戴灰麻巾,身穿灰麻布衣,方面浓须的老夫,手中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米粥,粥中另有一块肉食。
完颜宗弼及一众将官不由得精力一振,吃紧诘问道。
本日晌中午,获得最新军报,寄父已在风波亭罹难,义兄岳云及张宪大哥同时弃世。
“吾乃堂堂男儿,忠烈以后,本日力战至极,不负先人,便宁死也不受胡虏生俘之辱!”
他又转头把粥递到高岳面前,笑道:“这碗粥,公子趁热了喝,一则填个肚腹,二则公子昨日落水,身上又带伤,现正遇寒发热,喝了出出汗,再躺一会。”
宗弼张望半晌,面沉如水,道:“某家自统兵南征以来,迭遇恶仗,尤以岳飞所部极其倔强,如阵中此将,勇悍难当,谁言南人孱羸也?”
“有人么?”
完颜宗弼眼皮一跳,回顾麾下一众金将,皆是面带惧色,沉默无声,恍忽间他感觉左耳又痛了起来。
“兀那宋将还做困兽之斗,何不上马拜降?”
忠君爱国,时令如山,到头来就落得如此委曲的了局吗?背叛?我死也不信。“莫须有”三字,天下寒心!
他渐渐支起家体,斜倚床上,沙哑的出口唤了一声,不管如何要劈面称谢仇人。
高岳笑道:“倒真没有小觑你。你年级幼弱,便已能帮衬家中,勤恳度日,实是不易。”
小男娃扭头道:“娘舅,你来啦,大个子小瞧我,这碗米粥不给他吃。”
青年宋将此时已是血染征袍,汗水混着鲜血,流过两条剑眉,含混住了一双虎目。他紧咬牙关,不发一言,抖擞精力尽管纵马杀敌。
高岳猛地勒马转向,冲着半里外的黄河飞奔而去,纵马横跃时,万军谛视间,一个绝然的身影定格在半空中,下一刻,轰然消逝在奔涌怒号的狂涛当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