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却没有看他,低声道:“请恕民女还是不能承诺。”
碎玉到底是掌事宫女,只得在前面带路,但几次回望,恐怕他们走远,只落下她孤身一人。
“民女此生,永不婚嫁。”沈清欢的话,一字一句,仿佛敲打在元湛的心上。他的眼神暗淡下去,再无亮光。
最可骇的,是那张脸。仿佛是由千万只虫子从脸皮之下喷薄而出,又或许,它们本来就发展在那边,靠吞噬血肉而活。现在,只要森森白骨,和黑浊的脓液,而那脓液还在不竭翻滚,仿佛有新的虫子在孕育。
“我进建章宫的那夜,你没派人跟着我么?”沈清欢淡淡反问。
“为何?”皇上骇怪问道。
“传她出去。”皇上又靠回床头,神采规复严肃。元湛亦冷静退到一边。
元湛没有言语,沉默拜别,沈清欢亦不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。
沈清欢笑了笑:“想必是如许。”
沈清欢文雅地落座,并对一向体贴她的大众们含笑挥手,倒像是女王巡查。
“儿臣不委曲。”元湛淡声道:“当日把父皇气成那样,该当受罚。”
“皇上,成熙宫宫女碎玉有急事求见。”李公公的声音从门口传开,突破了这片死寂。
不知多了多久,皇上才仿佛终究想起这房中另有别的一人:“玥儿,你也过来。”
皇上定定地看着他,最后阖上双目,有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排泄:“是父皇对不起你,自你出世起,便害了你。”
越近那臭味越浓,待到了德妃房门口,碎玉再不肯往前走一步,嗫嚅道:“娘娘就在内里。”
饶是早有筹办,瞥见房中景象时,还是感觉骇异。
沈清欢扯了扯嘴角:“不要忘了,前面坐着的,便是皇上的车夫,你是想让我再背个谋反之名么?”
李公公忙承诺,元湛出声:“儿臣也畴昔。”
来时坐囚车,走时坐御辇,也算是罕见的风景。
好久,皇上才开口,声音如被碾压过般,破裂沙哑:“湛儿,委曲你了。”
碎玉没忍住,冲出门去干呕不已。
李公公惊呼:“对皇高低蛊的人,就是德妃娘娘?”
一片黑压压的虫尸中间,躺着满身血肉恍惚的德妃。
元湛出来后,沉默不语,皇上看向他的眼神里,有掩不住的悲戚。
当初拿回赤焰令后,她便已对死士奥妙变动了指令,从劫杀琴玥变成庇护琴玥。
元湛一动不动地坐着,身材生硬。
皇上狠恶咳嗽了几声,李公公忙上前奉侍他喝水,他摇点头:“你……你快带人畴昔看看。”
沈清欢深深地望了元湛一眼:“她所恋慕之人的脸,须得整张皮揭下,为她换上。”
她走到床前,皇上看看她,又看看元湛,最后一叹:“也罢,人之平生,哪有那么多事要顾忌,朕便成全你们,择日结婚。”
沈清欢一愣,元湛已率先进了门,没再多看她一眼。
碎玉回声下去,元湛缓缓回过甚问:“这是如何回事?”
碎玉进门时脚下一绊,几乎跌倒,她现在,已镇静得不成样,眼中另有深深的惊骇:“禀报皇上,娘娘……娘娘……她死了。”
皇上一怔,渐渐抬起手:“你过来。”
“父皇,”元湛降落开口:“便依她罢,儿臣无妨。”
只听得“噼里啪啦”一阵乱响,估计是大片虫子扑进火中被烧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