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玄在轺车上颠簸了一天一夜，方才又在天井里等了很久，两腿本就发酸，现在行这蓌拜之礼，双膝曲折，半蹲半跪，未获得他回应，本身也不能站直身材，保持这姿式，比直接下跪还要吃力很多，勉强撑了半晌，双膝便节制不住微微地打起了颤，终究听他回应了，方渐渐地站直身材，抬眼对上了他投向本身的视野。
头顶悬着的灯笼皮里漾出一片昏光，照着老寺人两道生的混乱的斑白浓眉，眼睛被眉毛投下的影子所袒护，面庞顿显峻厉。
“你言下之意，孤是非不辨，残暴无道？”
老寺人嗯了一声：“明日起便随我奉侍君上吧，须用心。”
阿玄睁大眼睛等着。门内公然出来了一个隶人，通报她可入内了。
“不知君上此言何意？我实在不解。”
阿玄知他还是没改之前的设法，无可何如，只得应是。
阿玄一凛，恭敬隧道：“我明白了。多谢太宦！”
阿玄一怔，抬起了头。
阿玄道：“君上，秭王即便没有参与此次穆楚之战，还是如畴前立于中间之地，今后君上莫非一向会容秭国安卧于侧？”
阿玄打起精力，理了理鬓发和衣裳，快步登下台阶，被带到了那间亮着灯火的屋子里，有一玄衣男人正坐于一张髹漆案后，案上堆放翰札，他右手握一笔，正悬腕在面前一张摊开的翰札上飞书，目光凝然。
她向他再次行了一礼，正要回身出去，身后传来脚步声，老寺人茅公出去了。
“恩威并施，方是治人之道。那夜我亲眼所见，无数秭人彻夜不眠，焦心等候来自君上的讯断，心中独一所盼，不过是君上能留他们一条性命。次日绝早，君上坑杀之令带到，四野哭声不断，大家悲哀难当。”
灯火微微腾跃，他的一张面庞也和他的声音一样，寂然若石，没有半点多余的神采。
“故我彻夜大胆前来，恳请君上酌情措置暴动之事。”
“穆人先祖，最早不过偏居西北一隅，为周王牧马御边，连爵位都未曾获封，现在竟能与楚人一战，君上所图，恐怕远不止西北之地，而是要承先祖之志，将穆国之力东向渗入中原吧？远交近攻，穆楚地区相连，世代反目，秭国恰又处于穆楚当中，君上岂能容秭王悠长摆布逢源？即便秭王不投楚人，今后秭国之地，也必落入君上之手。周王有力保持公义，天下再无公理之战。确如君上所言，要怪，只怪秭国孱羸不能自保，便如林中猛虎追肉，弱肉强食，无可制止，本日即便没有你穆侯，今后迟早也必有别人来攻。蝼蚁烝民，卑贱如泥，独一所盼，不过就是强者能秉承最后的一点人道公义。”
庚敖嘲笑：“无言可对？孤既灭了秭国，天然也不惧秭人之怨。只是，我也奉告你，你们秭人，与其怨责于孤，倒不如怨秭国之王，竟叛变于孤，妄图分楚人一杯羹，有此了局，也是咎由自取！”
阿玄跪了下去，双膝着地。
方才他应当一向在门外听着。只见他笑吟吟地站定，向庚敖哈腰道：“君上，这秭女想留下奉侍君上，君上意下如何？”
庚敖谛视着她。
舍人也走了，天井里只剩下阿玄一人。她立在阶下，等了好久，站的腿脚都发酸了，终究看到火线的那扇窗上仿佛有人影晃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