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屋子阴暗,淮真只感觉凉飕飕的。三人在洪万钧劈面依序坐下,等候他发话时,淮真总忍不住去看他搭在竹椅上的手。
此人已经上了年事,身形干瘪,皮肤长满褶子,脸上装点着些许暗沉沉的斑点。独独那一双手,白净柔滑十根葱管,像从未受过光阴剥蚀。两手知名指与小指上,长而曲折两截长指甲,修剪得极其讲究,竟比手指还要长。淮真俄然想起,这两截尾指指甲代表动手的仆人养尊处优的职位,是贵族的意味。这古旧的风俗,竟在悠远承平洋西海岸的唐人街获得如此好的保存。
不及她回神,白人差人一个大巴掌,连人带门板,靠着蛮劲一气儿翻开。杂货铺敞开一张乌黑大嘴,堪堪能容几个差人挤出来。一出来,抬脚将一扇扇紧掩的房门踢开。杂货铺里顷刻如同鸡飞蛋打,女人、男人的惊叫声响成一片。
颠末那杂货铺门口,她低头扫一眼,见那积尘的木板上标着价码。
大米一元一袋
清澈的眸子里安静冷酷,脸上无半点波澜。罗文抿了抿嘴,没说甚么,回身下楼。
差人一见,噢一声,笑容满面道:“洪先生,早上好!”
一月二十四日新奇到货,时价――
迈过门槛,黑洞洞的外间屋子里堆满麻袋,满屋充满着一股麝香与石楠稠浊的气味;右边一排小斗室间,现在屋门都翻开,三五女仔聚在门口,看一看淮真,低头窃保私语。
洪万钧嗯了一声,又缓缓问道,“你叫甚么名字?”
笃笃笃,笃笃笃――
一众街坊领居见状,便知没好戏可看,顷刻作鸟兽散。
摆好招牌,往街这头看了看,快步走来,一下一下揿响楼下铜铃。
淮至心想,来了。
几分钟后,那几名差人大获全胜,从楼上拎下来十四名战战兢兢的少女。差人尖着嗓子冲楼上大喊:“老母,你再不下来,不怪我们将她们都带回警局去了。”
吃罢饭,罗文寻来一张安乐椅叫她在楼上打个盹,佳耦两人自有一番交代,便去了内里那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