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量瞧见蒹葭眼里星星点点,带了果断与竭诚兀自朝他笑了一笑。他晃了晃神,心中想,这才是最简朴洁净的女人。瑶池里哪位仙子都比不上。
无量正取了糖人要递脱手去,扬了扬眉:“如何?女人还要杀我?”
“只可惜甚么?我听着。”
蒹葭自顾将匕首捧了在面前,寒光闪闪,是极锋利的一把匕首,用料极好。“我从小寄身于阮府,独一的本领,便是杀人。吾背负血债多少,吾未曾贪婪想得善终。”那声音平平平淡,不掺一丝情感。
她低估了民气险恶,又忘了本身身负血债。人间仇恨,向来是剪不竭理还乱。觊觎她性命的人数也数不清,她每行一步,仿佛都看到暗处有人窥视她。
目睹两边又要动上手。天涯悠悠飘过一道人影,月白衣袍,银冠正了无数风骚。那月白衫的男人皱了眉,声音冷凝了诘责:“无量,休对劲气用事。你可曾想,早日认了罪,你尚可赶得这女人下一世,如此苦耗,害人害己。”
“神君的话果然未曾有错,得心上人,享齐天福。我赶上神君,是,是天大的福分。现在吾葬身这广野,日月为伴,也是可贵的福分。吾活了这二十年,感觉这平生已然充足。神君最后能来瞧我一眼,我很高兴。只,只可惜。”
蒹葭去在一个雨夜,除了杀人她甚么也不会。流落街头已有了三日,也未曾好好吃一顿饭。她肋下中了一刀,却不晓得去医馆。身子踏实,一起踉踉跄跄寻至田野想寻些野果。可巧那田野早已埋伏了人。
“何况,我穹华殿纂天镜内可窥得凡民气中遗言,你当真不想知悉?”
“你既不想去,吾只好将那花市搬了来。”
他收了匕首,摸一摸蒹葭头发,笑的云淡风轻:“女人莫要介怀,吾只是下凡寻个乐子。你的命格奉告你也无妨,女人的平生很好,得有缘人,享齐天福,是极顺的路数。”
无量张了张口,喉咙有些发涩。
彼时蒹葭凑够了九万两纹银,她细细点了通票,许是想到今后都可不再执刀,又或是想到心上人。端倪终究浮出一丝笑意。她递了请命书,还了随身的暗卫刀。终究一身轻松踏出阮府。
是了,她笑了一笑。那把最洁净的匕首,已送给那晚黑衣黑冠的神君。
她咽了最后一口气,张了口想说出最后一句,伤口高耸一痛,又好似再也不痛。满天星斗似是笼了一层黑布,她悠悠离了凡胎,鬼差擒了她,拖着她往鬼门关。她疼痛中转头,瞥见黑衣神君垂了头,骨节握的发白。声音却仍旧暖和:
“神君赠我一夜人间平和,我虽未曾有父母教养,礼尚来往的事理老是懂的。这匕首自我记事起便跟着我,也未曾出鞘。是我最洁净的东西。”
无量点了头,又点了头。眼中藏了浓厚雾霭。
他忘了他原本来,只是想窥一窥蒹葭极阴的命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