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实恋恋不舍地穿鞋,冒雪去了前院。
“早晨再说。”
“走吧。”萧震估计这雪起码要下两三天,留在虎帐他也没事干。
冯实赖着不肯走。
冯实乃江南扬州人,这是他来北方的第二年,再次看到雪,他还是忍不住喟叹:“这雪真大啊,不像我们故乡,下雪跟下雨似的,一下雪锦娘就骂人,嫌迟误她做买卖,我就劝她,气候不好我们就歇息,我又不是养不起你,她说她就喜好赢利……”
“既然千户大人在家,我们还是去拜见下吧。”歇息够了,苏锦想起了礼数。
冯实呵呵笑:“等雪停了,我再扫一遍。”
一个滚滚不断地回想媳妇孩子,一个心不在焉地聆听,不知不觉,两人回了千户府。
萧震生在北地,早就听闻江南四时如春,是以也能了解苏锦母子的景况,叫冯实放心照顾家人,不消讲究虚礼。
躺在被窝旁,冯实紧紧抱住妻儿:“锦娘放心,从今今后,我再也不让你们娘俩过苦日子。”
“不急不急,大人最体恤部下,你们冻成如许,我去跟他说一声,晚两天也没事。”查抄过娘俩脚上触目惊心的冻疮,冯实可舍不得让他们再刻苦。
再看她怀里的男娃,四五岁的模样,眉清目秀唇红齿白,安温馨静地待在娘亲怀里,非常懂事。
苏锦懂了,萧大人与戏文里的好官一样,都没钱。
北地贫寒,千户固然是正五品的武官,但府邸也只要三进罢了。进步是兵器库、萧震措置军务待客的处所,最后一进留给萧震将来的女眷,现萧震住二进的上房,冯实住东配房。实在配房本该属于萧震子嗣,只萧震光棍一条,又不太重端方,便随便安排了。
北地天寒,刚进十月,老天爷就下起了鹅毛大雪,倏忽之间,彰城家家户户的屋顶上便覆盖了一层厚厚积雪。百姓们纷繁关上大门,赖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取暖,有媳妇的搂媳妇,没媳妇的抱着枕头也欢愉。
冯实才不管那么多,撒腿跑了出去。
思忖间,冯实扛着媳妇儿子进了后院的东配房。
萧震生来耳聪目明,也恰是仰仗过人的耳力,他才在疆场上多次躲过背后的刀枪。
闻声的,倒是断断续续的女子吟叫,泛动着飘进窗缝。
郊野虎帐,千户萧震见部下的兵士都快冻成雪人了,不得不停止了练习。
冯实小壮牛似的冲到千户府大门,就见门口停了一辆骡拉的平板车,有个女人裹着厚厚棉被盘腿坐在上面,怀里抱着一样裹着被子的男娃,娘俩重新到脚捂得严严实实,都只暴露一张白白净净鼻子冻得通红的小脸。
冯实连连伸谢。
“你还晓得出来,我们娘俩都快冻死了!”满腹委曲在现在宣泄出来,苏锦边哭边骂。
萧震坐着没动。
一壶酒将近喝完,门口俄然传来一阵鼓噪,异化着女人的声音。
苏锦让他去解释下。
他展开眼睛,黑夜中,那眼里仿佛闪着寒光。
萧震微惊,扬州到彰城稀有千里之遥,倘若门外妇人真是锦娘,莫非扬州出了甚么事?
浑厚诚恳的男人,既然他对峙,萧震便不管了。
“锦娘,真的是你?”冯实扑到车前,做梦似的看看媳妇儿子,眼睛快不敷用了。
萧震点头。
苏锦摸摸脸庞,勉勉强强吃了一个馒头。
饭还没吃呢,冯实强行忍住了,低声解释道:“大人廉洁,从不收受贿赂,俸禄也大多用来给营兵添置冬衣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