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不晓得甚么时候起,在她内心被称为了“家”的小院,在暗夜里沉寂空旷,墙边堆放的柴火,檐下的石磨,院子里王氏腌的一坛坛咸菜摆得整整齐齐…
“如果我有一天走了,不再返来,你会高兴吗?”
王氏看她沉默,又捏一把她的胳膊。
“这些钱你拿着。”
“不欠钱,你为何要走?走了不返来,又是个甚么事情?”
“你个没知己的小白眼狼,啊?老娘把你拉扯大,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,骂你几句如何了?我是你娘还不能骂了?走啊,你想走哪去?还不返来了呢?说得真真儿是好咧,你不返来了,老娘就杀鸡宰羊,好好欢愉一下。”
一千两银票对一个贩子妇人来讲,那无异于一笔巨款。王氏心跳得很快,拿着银票的手都在抖,但是,看着时雍一脸安静,再考虑她的话,又模糊有些惊骇。
王氏没有吭声。
大抵很少有人对赵胤用近似的夸奖吧?谁不说贰心狠手辣,无情无义?跟了他几年的侍卫杨斐,说打出去就打出去。跟了他几年的丫头妩衣,说撵去庄子就撵去庄子……
看着她进了门,又低骂一句。
时雍含混着应两句,没说,只是问她。
赵胤此人,做事全凭爱好。
时雍似笑非笑,不答,转移话题,“我在问你呢,为甚么在这儿?”
她站在乌黑的巷子里,乍一看去,另有点瘆人。
时雍揉了揉脸,“帮多数督画小像,染墨了。”
巷子里走过来的人是王氏,提着一盏油灯。
火光在风里被吹得摇扭捏摆,像鬼火。
好半晌,时雍刚要转头回屋,她俄然跳起脚过来,揪住时雍的耳朵压着嗓子就骂。
乌婵和燕穆是如何做到与她淡然说话,乃至都没有提示她的?
“这使不得。”王氏把银票往回塞,“你把钱拿去还给他。老娘奉告你,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歪点子。我们也不图甚么繁华日子,饿不着冻不着就行,这钱拿着……我惊骇。”
时雍眉梢挑挑,“不放心我?”
时雍:“……”
王氏的手有些生硬,时雍把她手指扳开,银票塞出来。
时雍与乌婵对视,悄悄撩开车帘,看到了大黑冲着巷口的方向在狂吠。
“这是做甚么?”王氏愣了好半晌。
王氏吃惊,“你啥时候学会画小像了?”
时雍下了马车,大黑便不叫了,跳起来舔她的手。
“大黑不会无缘无端的叫。我先走了。”时雍说了一声,又转头看看她和燕穆,静了静,点点头:“也许我们能够在青山镇见。”
躺在床上,她望着天花板发楞。
这个家甚么都不好,但王氏做饭是真的好吃呀。
好人?时雍愣愣,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