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六装起了胡涂:“胡部堂,您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。我循礼循法办差,莫非我办的差事能搅乱江南?”
胡宗宪是治世能臣。他上任浙直总督三年,宵衣旰食、呕心沥血。都察院的御史曾上奏,胡总督三年里瘦了整整二十斤。
一名力士拿起一柄大锤一砸。
老胡道:“你要先理清眉目。江南宦海官职最高的几人中,胡部堂是严阁老的人;南直隶巡抚赵贞吉是裕王的人;浙江巡抚郑必昌是严阁老的人,还是前任两淮盐运使吴良庸的后代亲家;浙江布政使何茂才也是严阁老的人。。。。你要掀那吴良庸的老底,就即是掀严阁老的老底――亦即是掀大半个江南宦海的老底。”
老胡翻开“明净箱”,拿出地听、壁上虎。
“这石板底下是空的!”贺六道。
贺六跟老胡进到吴府。这吴府的确要比都城当中六部尚书、内阁阁员们的宅子还要都丽堂皇!
胡宗宪先是替朝廷诉了一阵苦,而后他话锋一转:“浙直两地的财税占了国库支出的一半儿。国库又捉襟见肘。以是,浙、直不能乱!浙直一乱,便是牵一发而动满身!我身为皇上钦命的浙直总督,不得不从大局着眼。老六,你能谅解我的苦处么?”
贺六叮咛部下的力士:“别愣着了,搬银子!”
胡宗宪道:“嗯,老六,你措置《百官行录》的事,我已然传闻了。看得出,你是个沉稳的人。好了,你也乏了,我先告别。有任何需求,你派人跟我说就是了。”
胡宗宪对贺六坦诚相待:“老六,我晓得你来江南,明里是查抄那吴良庸的宅子。暗里嘛,倒是来查两淮盐税亏空的事。”
贺六想了想,说道:“大明两京一十三省,要数江南最为富庶。浙、直的财税,恐怕要占到国库支出的半壁江山。”
贺六拱手道:“胡部堂放心。我贺六不是贪功好利的愣头青,办差时会把握好分寸的。”
贺六道:“这座宅子,我们起码要抄检上四五天。先畴前院开端吧!”
贺六笑了笑:“朝廷有端方,受密旨办差,不得将旨不测泄!还请胡部堂谅解。”
贺六命道:“先听地盘。”
贺六环主顾堂一周,又道:“别急,还没请壁上虎,刮墙皮!”
第二日,贺六和老胡领着一百锦衣卫力士来到了罪官吴良庸的府邸。
贺六不是笨人。他听得出胡宗宪的话音。
前院一个客堂,地板下所藏银窖竟达四个!力士们将银窖里的银子堆成了一座小山。
胡宗宪点了点头:“客岁一年,河南水患、陕西蝗灾、山东水灾。本年冬,北直隶又闹起了饥荒。鞑靼人虽说早跟朝廷媾和,可在九边重镇还是一个劲的挑衅。九边防务每年都要耗去大笔的军费。南边的安北国又对南疆虎视眈眈。东南呢,还要抵抗倭寇。皇上本年又修了几座道观,起了几座宫殿。大明的国库,称得上是捉襟见肘。。。”
胡宗宪领着贺六来到阁房当中。
笔帖式答道:“这座宅子前后共有十二进,起码能卖三十万两银子。”
老胡大略数了数,惊奇道:“老六,这才两柱香工夫,我们就抄出了八万两藏银!”
贺六叹了口气:“他对我说,不要因为查盐税亏空而搅乱浙直。浙直一乱,天下必大乱。”
老胡道:“罢了,陆批示使给了你两件差事。一件是查抄吴良庸的府邸,一件则是查清两淮盐税亏空的事。我们这几日先办好第一件差事,查抄那吴良庸的宅子就是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