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春日,可这屋子里却仍然阴冷,纵是开了窗子点上薰香,还是有一股霉味,如何也去不掉。
看着卷烟袅袅的香炉,小巧秀眉蹙起。方才她闻到这百卉香时便感觉有些不对劲,却也没有多想。而这时,她终究晓得究竟是那里不对了。
冯氏靠在枕头上,终究睡着了。小巧这才放下一颗心,坐到炕沿上。这八年来,她几近每天都会想起母亲,却没想到,母亲病得这么重!
可她不敢说,这些年来,母亲最怕听到的就是“冯婉容”这三个字!
小巧叹口气,传闻这芭蕉还是母亲方才结婚时种下的,母亲在窗下种芭蕉,并非是为了绿肥红瘦的美景,而是因为父亲最喜好雨打芭蕉的萧索。
香炉旁的小案上摆着个没吃完的馒头,那馒头已经干裂,但婆子却没有抛弃,明显还要持续吃。
小巧内心酸楚,这八年来,她在祖母家里过得连丫环都不如,但还能填饱肚子,而母亲......
服侍冯氏的婆子看到小巧来了,这才松了口气,从柜子前面探出头来,颤声道:“五蜜斯,您来了就好了。”
婆子口中的宋太太是父亲的妾室宋姨娘,自从母亲病了,父亲便让宋姨娘掌家,她固然没有扶正,但府里高低都尊称她一声宋太太,而其他的妾室的称呼并没有改,仍然是姨娘。
小巧苦笑,当时的母亲打死也想不到,不过几载,父亲便再也未曾来过这间屋子,只要窗外的芭蕉,每到雨夜,仍在声声泣诉。
在阿谁时空里,她是业界大名鼎鼎的神偷。高科技社会的神偷当然不再靠祖师爷留下的本领溜门撬锁,是以,她还是一名贸易间谍。
而阿谁冰冷干裂的馒头刚好就放在香炉中间的小案上,连一餐饭菜也不肯意多给,却能长年累月供应香料。小巧虽不知代价,可也能猜到,这小小一块香饼,足能抵得上百个馒头!
小巧顾不上疼痛,她很想大声奉告母亲:你就是冯婉容!
那婆子仍然心不足悸,但小巧却不想斥责她,八年来,统统服侍冯氏的丫环婆子都和冯氏一样,要么疯了,要么傻了,都说冯氏的疯病会感染,府里的下人们谁也不肯来这里。这个婆子想来在府里没有甚么依仗,不然也不会接下这个不利的差事。
冯氏披垂着头发,伸出鸡爪一样的枯手,指着跑出去的小巧,收回咯咯尖笑,笑声如夜枭般狰狞,吓得杏雨躲到小巧背后,簌簌颤栗。
小巧从湘妃榻上坐起来,趿上绣鞋,走到窗前。窗外一丛芭蕉翠绿欲滴,有轻风拂过,叶片微微颤抖,纵芭蕉,不雨也飕飕。
那婆子赶紧道:“五蜜斯,这个不怪婆子我啊,厨房里每日只给大太太送一次饭......”
小巧是昨天下午才返来的,自从母亲疯了今后,哥哥金子烽被父亲送去了书院,而她则回了祖宅,养在祖母金老太太膝下。无法金老太太恨透了冯氏,连带着对这个远亲孙女也恨了起来。
见到蜜斯被掐住,杏雨赶紧冲上来掰冯氏的手,边掰边对还在柜子前面看着的婆子喊道:“你不过来帮手,是安的甚么心!”
小巧大力咳嗽,固然没有大碍,但细嫩的脖子上还是被母亲锋利的指甲划出几道长长的血痕。
半年前,她大病一场,都觉得她活不了,没想到她却古迹般的好了。这场病让小巧瘦骨伶仃,却也让她开了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