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棠自打四岁就进了护国公府,平时不过偶尔上街买些女儿家玩用的物什,衣食住行都是别人采买了,对外头知识的体味几近于无。她听周秦将各处不对劲一说,又急又气,捏紧了手中被绞得皱巴巴的帕子道:“我……我明天找他去!”
延庆观南面建了七八间房舍,围成一个小院子,常日里空着,唯有掌教的朋友来了才洒扫洁净了,供人居住。也偶有不得志的举子会来投,碰到入眼的,长春子也会让其住出来。
两人你来我往地聊了起来,过了小半个时候,等那一大锅姜糖水熬得都成了糖浆子,海棠才意义意义地端了一碗走。
这等小童,常日里只会在经房跟着读书,赶上闲了,还常得出门玩耍,与普通童儿并无甚分歧。
到处都有底层,道观厨房的底层,就是这些道童们。可厨房里邋肮脏遢的小道童常有,这般能说会道,满口文腔,谈起观中诸事如同指导江山,还能自掌了厨房柜子钥匙的小道童,周秦两辈子加起来,还是第一次传闻。
海棠顿时泄了气,只得愤然道:“我去找那厨房管事的,说这小羽士哄人!”
夜间回到府中,海棠将白日探到的话一五一十说了。
道观的厨房与平常厨房分歧,统统琐事都要交给小道童们做了,大夏季的洗碗刷盆,添柴烧水,赶上来打醮的,陪着一夜不得睡看着火也是常事。厨房里东西也少,吃的都没几样,还要见天干活。
“哟,小七儿本日竟舍得返来这般早?我还觉得你要睡在我们厨房了呢。”颠末的一名小羽士见了那小道童,打趣道。
小七啐了他一口,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。那小羽士犹安闲背面叫喊:“七爷,明天我们吃啥菜啊!”
那小羽士手忙脚乱接了铜板,笑嘻嘻回道:“就等咱小七爷拿银子堵了我的嘴。”
他童言稚语,偏要装出一副大人说话的模样。
可如果被打发到了厨房、柴房、或是浆洗房,又是另一番处境了。
周秦不由皱起了眉,“那小道童口中所言怕是没几句可托的。”
周秦更是忍俊不由:“他能把厨房里的柜子钥匙都给了那小羽士,你还希冀他如何应对?”
海棠皱了皱眉,问道:“都是些甚么人能住?我那大哥但是个殿使。”
道童拿了刀去拍姜块,口中回道:“姐姐如果要清净,不如去赁间房舍住罢,我们这是上造的道观,比起城内一等的堆栈也不便宜到那里去,不但要舍钱,还要掌教的同意,这几年间,住出去的外头人十个手指也能数出来。”
小道童不去捡铜钱,却盯着海棠的荷包。
这小半年内,院子里住了个墨客。那墨客带着一个小童,又携了三两个主子。他常日里深居简出,多是在闭门读书。偶有访客,旁人也不晓得。只是见着他每过几日就要与掌教的论道谈文,是个才子。
那小道童眸子子一转,笑嘻嘻地蹲到地上去捅火。
此时入了道观的小孩有三五种,或是家中贫寒,不得已要找口饭吃,被打发了去;或是只为了图个通天的出身;亦有被人鉴定射中要削发修道修佛。但凡是有些出身的,入了门,家人都会切切叮嘱老道曰,我这孩子一心学道,不是来混饭打杂的,莫要随便措置了,每月还要奉上些香火钱,逢年过节的,总得施些粥米,托人好好照顾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