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前浓云般的长垂墨发,根根发丝尽现,既黑且亮。郭临靠近瞅了半晌,直看得心生妒忌。因为母亲有一半的外族血缘,她打小就是个黄毛女人,被细腰耻笑了无数回。厥后换做男装,也就再也没留太长发。
世子脚一落地,便不慌不忙地掰开她的手。细心机了理一身清疏高雅的云鹤长衫,右手一扬,一把山川折扇“唰”地展开。他斜乜了郭临一眼,哼声道:“本日来访的乃是文客君意非君公子,不是楚世子,郭兄可记好了?”
“吱呀”一声,倒是阿秋闻声屋内响动,端着新衣出去。她瞥见郭临方才睡醒的懵懂模样,脸上笑意满满,尽显促狭。
后背宽广健壮,袍衫轻质,靠着半晌,便模糊感到他的温度。郭临本欲辩上几句,可闻着园子里平淡的梅花香,拂着三月温和的冷风,枕着刻薄暖和的肩,仿佛连毛孔都跟着安静下来。
郭临第一次应接这般多的客人,直看得目炫,但还是摆着得体的笑容,涓滴不懒惰。总算是人影渐少,斯须见着了一个熟谙的身影。
“哦?”陈聿修瞟了她眼,却见她的目光已被园中赶工修好的流觞沟渠吸引。正扶着廊柱踮脚了望,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。他不由唇角一弯,似笑非笑,“既然是来帮手,便也行了主家之职,嗯……细想一下,我乃其间仆人,而你也想做这个仆人,那可就只要一个别例……”
她没想到陈聿修在文人间的影响如此庞大,哪怕是在完整和学士府离开,乃至有能够是犯事出族的景况下,接帖之人都毫不踌躇地挑选站在他这边。看来文人风骨,涓滴不亚于江湖义气。她几近能够设想到明日的盛况,那就是拍在学士府脸上一个清脆的巴掌。
时克日中,绵绵清风下,艳阳广照,虽不见得一蹴就暖,但也叫这暮春三月的城中,须已见惯的气象被团金和光覆盖,纷繁然衬着出上巳节的不凡之色。
陈聿修声音清越浅然:“数年未见,紫君统统如昔。”
书童躬身退下,刚走出园外几丈,就闻声一声尖叫传来:“啊!陈聿修,你何为,不是你让我睡觉的吗?”
“哦。”郭临点点头,低眉想了想,不知想起了甚么,抿唇一笑,大步朝内走去。
“少爷在园子里。”
陈聿修一鼓作气写完一面,虽不甚对劲,但略一思虑,也勉强可矣。此时才见书童呆而未去,不由奇道:“另有事?”
他收起请柬,劈面前待命的小厮笑道:“备墨,我要亲书回函。”
书童端着茶盏走入园中时,见着的恰是如许一幅场景。顷刻惊得周身一震,手中茶盏一颤,盏盖滑落,“扑”地掉陷在脚边的泥土上。他呆呆地盯着火线二人,脑筋浑沌一片,乃至还想起了前些日子的气象。
身边走来一人,拍了拍他的肩。他转头望去,见是秦正卿。二人目光相对,所想均为一事。
“别。”郭临伸手挡住她,低头闻了下衣领,“我还没沐浴呢,等会儿……”她说着瞟了眼阿秋,俄然觉着本日见着仿佛有些不一样。定睛细心看去,阿秋一身藕粉的蜀绣纹凤裙,双丫发髻两侧各是一朵新奇的“银红巧对”牡丹,簇簇粉红的花瓣拥着鹅黄花蕊,香气袭人。
若说当时还只是无稽的测度,可面前……郭少爷密切地环着少爷的腰,趴在少爷的背上睡着了,这,这又该如何解释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