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上说完，咳嗽几声，抚须望向殿中。缓缓出声：“朕膺期御宇，以资侍政，思宏富教。姑苏白氏孝谦守约，譬兹梁栋，有若盐梅，发愤温裕，局量宏雅。可为京兆尹！”
倏忽腕臂被一只苗条的大手抓住，他噙着一丝笑意，缓缓展开眼。晨光下纤毫毕现的眼睫，和下方两道若月灿烂的深眸。快速眸光一暗，压下她的手，倾身而上。长长的墨发滑下，盖过二人胶葛一处的唇齿……
“秦兄已经派人暗中将阮云送出都城，等聿修把玉锵送出宫，我便再无后顾之忧。意沈，你长情良善，铁血却不卑鄙，会是大齐向来最贤明的君王。”她昂首下拜，“拜别前，我会用突厥的战绩，恭贺你荣登帝座。”
紫宸殿前，徐公公接太小寺人手中的燕窝，还未推开殿门，余光一扫，瞥见墙角一截姜黄衣角。
“末将徐秦、梁仪，见过郭将军！”
她闭上眼，深吸一口气。再度展开时，眼底只剩一片肃杀腐败。
他眸色晶亮，扬唇淡淡而笑，依是风华无双的清雅雍容：“好，阿临。”
征夫怀远路，起视夜何其？参辰皆已没，去去今后辞。
“我才不怕呢！”玉锵咧嘴嘿嘿一笑，“我爹爹但是统领神武军，北上抗敌的骠骑将军！”
“官兄呢？”
他的话音落地，仿佛众臣也跟着发觉了不对，鼓噪声渐行渐小，直到静得落针可闻。殿中阿谁跪得笔挺的背影，却一如阿谁初度领受京兆尹之位的活力少年。孤零却不害怕，安然英勇，叫人满腔愤激，却独独说不出话去呵驳。
谭伯心中一痛，赶紧搀住他的肩，哀声劝道：“殿下……”他咬牙咽声，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兵部尚书点头感喟一声，道：“刘大人，他那身铠甲，可不是天牢的囚服……郭将军能单身进入勤政殿，这统统您还不明白吗？”
斯须，她滑头一笑，朝徐秦做了个嘘声的手势，喝驾弯进巷口。
“成为大齐江山的仆人。”她回过甚，耳边的碎发随风飘荡，逆光勾画出唇角上扬的弧度，“在以你为皇的天下，我信赖，即使只做个山野布衣……也能活得安闲安康。”
阳光照不到的竹栏墙角，郭临紧紧地拥着陈聿修，一如他力扣在她腰侧的双手，那样融入骨肉的不舍。
郭临调转马头，望向应天门城楼上站着的皇上。身边副将徐秦、官良玉，随她一块拱手施礼。随后回过身，再不游移，策马前驰。
郭临俄然朝他伸脱手，望着他惊诧的神采微微一笑：“姚易，此去漠北，再请你照拂了。”
她弯了弯眼，俄然就笑开了。笑容朗如皎月般明丽，豁然轻畅，斯须化开他的激愤。她推开他走到围栏边，俯瞰一脉宫门，轻声道：“意沈，奉求你一件事。”
她垂下眼，盯着杯中闲逛的水波：“又传闻，我被刑手下狱后，你失落了旬日，与楚王一道呈现在都城？”
转头一看，倒是兵部尚书。他不由斥道：“尚书大人你，你还在怜悯郭临，不知这朝纲都要乱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