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想起甫见便是捧腹大笑的苏逸，想起嘲弄调侃的扬争、文质有礼的秦正卿……想起他眉间鲜红的朱砂，含笑的俊眸，脆然动听的嗓音：“抚长剑兮玉珥，璆锵鸣兮琳琅。郭兄以军功入仕，在琼关时为保我大齐江山而战。不如给这孩子取名玉锵……”
翠绿的竹枝快速颤了颤，压在叶尾的露水轻巧坠下，溅在一只骨节清楚的手上。
他闷闷地笑了，唇瓣贴着她的耳廓，点点轻触：“寻雪此生能圈你一人，于愿足矣。”他轻柔感喟，“宁儿，等我治好你。你愿回杭州，我便陪你，愿去琼关，我亦随行……”
“真好，”她淡淡嗤笑，回过甚来，眸光清冷如月，“寻雪，回到杭州，你可在我父亲坟前祭拜。奉告他，你不但害死了他，现在，还圈锢了他的女儿。”
可曾想到，昔日悍如男人的她，现在也会睹物相思落泪。垂眼瞭望，郊野满地，苍山连缀。此处是那边，那边又是她的归乡？
“谁晓得！”药童嗅到她托盘中的药香，一脸不满地啧声道，“恰好公子外出不在，这药又须定时喝……唉，你把药放下，先去找她返来。归正她杵着拐杖，反正也走不远。”
两行清泪悄悄地滴下眼角，她顶风站立。抬手拭去脸颊的冰冷，唇角划出一丝苦笑。
她冷声一笑，侧回脸，不再看他。
一件披风蓦地环上脖颈，带着一股暖气靠近。她怔然一颤，正要出声，双肩已被强力的臂弯圈住，后背贴来的温度炙热灼人。
胳膊上的双臂俄然一紧，力道之大，乃至将她握在拐杖上的左臂压得发麻。可她却恍若浑然未觉，仍然带着唇角那丝讽刺的笑，一动不动地望着他。
待到药汤渐温，她熟门熟路地盛在碗里，再往托盘中摆上几颗甜枣，稳稳铛铛地朝小院走去。
“唉，陈聿修，”她想起她喃喃地发问，“你又是为了甚么，要来寻我？”
肌肤一阵颤栗，她闭上眼，艰巨地长吸一口气，袖中手掌紧握成拳。
竹影稀少，她望着头顶倾泻的班驳阳光。脑中思路纷然随风飘虚，竹丛翠墨鳞介，垂垂与影象重合，恍忽火线，便是那间竹林凉亭……
小炉上火花闪落，药罐的盖子几番被热气腾起，撞出清脆的响声。双宁闻声跑进厨房，双手在围裙上吃紧擦了擦，拿起白布叠握手中，躬身去探药罐。“嘶……”她咬着唇，把药罐端到一边，赶紧将烫疼的手指捏在耳垂上。
“在想……若这下半生，不过是你圈禁狎玩的女人。那我该如何……”
无波无澜的眸眼悄悄掠过一丝水亮，淡痕无色。他凝睇着她，抿唇一笑：“好，一言为定。”
双宁心底一格登，不由脱口道：“那……姐姐去哪儿啦？”
这一感慨的空儿，几乎和刚迈出院门的药童撞个满怀。药童皱着眉瞪她，气恼地顿脚：“不消出来了，人又不在。”
“因为，”他说道，“我也喜好你。”
灰墙青瓦的院墙高深，此处风景已不是他们刚分开沧州时住的那间村落院落。因赵哥哥发觉了寻来的官兵，世人便敏捷清算出发。马车颠簸几日，这才来到了眼下的落脚点。双宁望着院内坐落有致的花草，闻着芳香气味，不由再次感慨详确入微的心机……
山道林间幽深，竹叶逐步麋集，阳光越不过来，全部竹林幽乎间细细地泛着寒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