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王望着她的目光一怔,那样果断固执的神采,仿佛重又见到了三月前的一个深夜,陈聿修举着烛台,单膝跪在床前直视着他:“若能使阿临返来,便是再背上些罪孽,我亦在所不吝。”
爬上新木搭建的阁梯,军士推开房门。屋内安排古朴洁净,他转过身来笑道:“苏老将军,您请。”
“嘁~”郭临用心撇嘴,面上一脸不在乎,还是捏了捏陈聿修,松开手故作平静地走上前,“嗯,你来了?”
暗淡摇摆的烛光幽冷,照出垂发侧影间的鬓角英朗,长眉温扬。那双溶月般的星眸缓缓抬起,仿佛沉了汪洋长波,却安静通俗,悄无声气地袒护了那波澜下万千的沟壑……
青衣的侍卫拧眉细心看动手中的木牍,和门口其他侍卫对视一眼。这才走下台阶,探身挽起马车车帘。
“吱呀”的轻响,门扉开处,地上躺了一道手握拂尘的长长身影。
她愣住脚步,渐渐回身。
郭临眸光一缩,神采垂垂沉寂下来。很久,她轻叹而笑:“那便好。”
“你不问……他是否留有信物给你么?”
“不过在这之前,”他顿了顿,“你必须先见一人。”
“吱呀”一声,旁处有门扉翻开,听着一声年青男人的惊呼:“你们……”随后是昌荣的低声责备,捂住他的唇重新钻进房中。
陈聿修浑身微震,眸光锋利,未发一言。楚王点头长叹,涩声道来:“聿修,你亦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。自你和阿临定情,我便当你是亲儿子婿,是一家之人……可现在,却宁肯你当初未曾用情如此。存亡本来就不是我们能够随便超出,如果此次还是无缘得果,还请你放弃……她。”
白子毓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:“既然如此,那你现在就是货真价实的‘郭临’喽?”
日头上竿,王妃放下窗栏的帘帐,遮住强光。郭临捻好被角,望着楚王平和的睡容,稍稍宽了心。
侍卫们转头一望,纷繁俯身:“见过魏王殿下。”
“聿修,你是我的古迹呢。”
苏恭翎缓缓抬眼,浑浊的眼眸微微动了动。他抿着唇,挪着步子走进屋内。窗格阳光暖注,他望了半晌,坐在了窗下的棋盘前。
“寄父说的没错。”她抬眼看向陈聿修,见他也含笑望来。四目相对,心中更定,“玉锵的事,就交给我们吧。”
郭临鼻头一酸,泪意不成遏止地上涌。她挪步走到床榻边,缓缓挽住楚王的胳膊坐下:“寄父……”她展颜笑道,黑亮的眼眸灿然若辰,“只要能重新见到你们,再苦也不算甚么。”
玉锵、楚王、神武军……他保全了统统和她相干的野生作牵,让她消逝的两年恍然只是上天的一个笑话。统统如初,一如他的心,无时无刻不在等候着她返来。
“装病总会露陷,不照实来,咳咳……”楚王掩唇轻咳数声,长叹一口气,朝床上靠去。阖眼之前又望了他一眼:“我始终不睬解……你究竟,缘何这般信赖,阿临没死呢?”
楚王昂首看她一眼,点头道:“你啊……”还未出口的怨责在那张肥胖的脸上一转,化作一丝低叹,“这些年,也是苦了你了孩子。”
她摇了点头:“不会。”相互心中所想都再清楚不过了,既然有完整的告别,又何必信物。
说完,他侧过身悄悄咳嗽,沙哑的嗓音连声喘气,却固执续道:“不知魏王殿下,何时能让老朽见到郭将军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