勤政殿上,天子负手缓行,一步一步地走上御座。
世人抬额望去,火线金銮御座下,摆布文武首列。两道绯紫身影长身而立,挺直的背脊间,朝服纹饰显耀夺目。凤池蜿婀,麒麟威昂。徐公公身后的小寺人方探指喝问,却似后怕般地发展一步,低下头再也不敢抬起。
“阿临,”陈聿修垂下眼,半晌出声,“你筹办好了么?”
“双宁,你真的不悔怨吗?我身边并不是安然的地点,你随时都有能够碰到伤害。更何况,寻雪……抑或是沧州,待在我这儿,都没法触及。”郭临摸了摸她的额发,感喟道。
天子缓缓抬眼:“朕已经晓得,当年你们全军淹没,走了错路,便是这苏恭翎子虚报行,才会……”
郭临微微一怔,侧头和阿秋对视一眼,竟一齐笑出来:“乍一听,这话倒和你头次被王爷送来我身边时说的一模一样。”
他幽幽地叹了口气,不知是感喟这场最深的算计,还是心伤一无所知的本身。但是……“臣归德中郎将周泉光,叩请陛下,明察此案!”
阿秋圆眼一愣,斯须反应过来,放下托盘就扑了过来:“你个臭少爷!看我不清算你……”
“这也是最后的仁慈了。”她深吸一口气,“聿修,前路波折……你可愿陪我?”
陈聿修取过一旁叠好的披风,抖开披在她身上。他细细地理好衣衿,朝她和顺一笑。
一声更比一声沉重的喝问落地,刘老御史再无话说。郭临长吸一口气,转过身来:“陛下!”
“少爷你忘了?昨日是白少爷把她送来郭府的啊……”
郭临回过甚,正都雅到双宁捧着金盆进屋。她迷惑皱眉:“你……”
“……甚么?!”天子瞪大眼,踉跄一步,几近跌在御座,“这如何能够,二弟他……”
“臣门下左散骑常侍陆杰叩请陛下……”
“臣尚书右丞贾谊叩请陛下!”
“楚王,楚王病缠体弱……太医诊断他已再没法驭马动武,臂力腿脚只如凡人。世子说,王爷不肯让陛下难堪,保护琼关的重担,就交给下一代了……他现在只哀告老回籍,请陛下圆他独一的心愿。”
“好啦好啦,这话一说,可就不像之前的日子喽!”
晨光尚暗,屋内烛台被点亮。郭临盘膝坐在床上,撑着下颌含笑着盯住她:“阿秋啊,看来生过两个孩子,人确切会丰腴些。丫环打扮虽娇俏,可你这腰身……”
“末将的膝脚,从不跪愧对功臣的朝堂。神武军三千血命不清,何言国安,何言民幸?”郭临振臂高喝,一双利眸缓缓抬起,含笑盯住御座。
陈聿修点头含笑:“你倒是把御史参的本都给想好了。”
她想起白子毓送她上马车时的话,心底再无一分踌躇。定睛直望郭临,道:“双宁不怕,双宁必然会照顾好姐姐……阿,是少爷!”
“哦,末将还未说是谁在包庇,刘大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帮人认罪了?”郭临悄悄一笑,踱步走到刘老御史身边,“阴山大雪,连绵万里。旬日追随,不说冻伤难眠,不说温饱交集。单单是白茫茫的雪,便能灼伤将士们的双眼。便是神武军未亡在青山,也为此一役托付了平生的伤残。尔等日日在这金碧椒暖的大殿指导江山,论策是非,却忘了这是将士们用性命铸就的安荣。你有何脸面,在此阻扰我为他们正名复仇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