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太孙殿下醒来后一向哭闹,不肯安生待在殿中。说,说……”御座下的小寺人怯怯地抬了下头,声音更小了,“就是卸去太孙之衔,也要跟着郭将……”
徐公公从惊诧中回神,心间突突直跳,却不是震惊,而是感喟。
徐公公闻言,不由侧头望向殿中的白鹭。见她撩袍抱拳单膝跪下,一旁小寺人顿时抖如筛糠,半点不敢昂首。他不由蹙了蹙眉,眯眼细看,这才发明白鹭的脸上竟然有一道红印,模糊另有些血痕。
“聿修是我族中人,朕信得过他,但朕信不过郭临。”袖下大掌紧握,字音掷地铿锵,“便是为了玉锵,朕也不能留下郭临这个祸害。”
她紧紧地提着他,看着他敛眉垂首,无动于衷。一时肝火上涌,几近就要劈手杀了他。
郭临放下喝了一半的茶水,感喟一声拉起她拍了拍背:“阿秋,你放心……”她侧头和陈聿修对视一眼,微微含笑,“我只是临时分开都城,并不会就此不见。公道……我会一一讨返来。玉锵在宫中,还望你们替我多多照拂。”
“部属明白了,这就去办。”白鹭倏然一喜,站起朝天子一揖,回身缓慢走出。
郭临取下口中咬着的布条,拉开陈聿修手腕上的衣袖,谨慎地上药包扎。跳下隧道逃得急,谁也没重视隧道下的门路有一段空缺。他情急间抱着她跌在了地底,没有让她后背箭镞碰到石壁,幸亏没受甚么大伤。
“混闹!”天子猛地一掌拍在案上。
苏恭翎缓声道:“已经交由魏王殿下重新运回籍安葬。”
郭临手中的剑“咣当”落地,她一步踩上前,揪起苏恭翎的衣衿。双目赤红,死死地盯住他:“好,好,你终究来了。可惜你不该向我请罪,而是向被你们无辜害死在青山的三千将士请罪!……不,就凭你,底子请罪不了。当时候死去的,不止是性命,另有为国为君、统统的赤胆忠心!”
“实在……老奴也如太孙殿下普通,不懂陛下现在的心机。”徐公公俯身后让步开路。知天子侧头看来,神采仍然安闲静微,“陛下,老奴还记得初见郭将军,是他在这大殿上,为您挡下废太子的刺客。少年英姿怒发,亲征南蛮,二次救驾,活捉苏德……纵有常氏一族血命在身,以他数年的功劳,也并不是非死不成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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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军”字一落,白发间那双浑浊的眸子似一瞬涣走了神光。郭临感到部下的手一僵,便见苏恭翎缓缓倒地,枯瘦的身躯落下,腾起一片灰尘。
“陛下,”殿外有脚步靠近停下,“大臣们已经到了凌烟阁,正等待您移驾。”
苏恭翎长吸一口气,垂下头,哑声续道:“郭将军,别离那天,你将苏德交予我护送,分给我多量人马,我便悔怨了。我平生兵马,跟从两代君主……从未想过到老,却要用将士们的信赖谗谄一个容善英勇的年青人。”
白鹭眸子一转,低下头:“还请陛下见教。”
陈宜春冷冷地高低打量郭临防备的姿势,少年渐长开来的俊容满面不屑,只齿冷一笑:“我可没这闲工夫,”他说着侧开身,意味深长地瞟她一眼,移开目光,“是有人日夜在牢中祈求,要见你一面。”
“可便是大齐从无女子为官的先例,陛下亦可对她妥当安设,不至处决的地步。既不损我大齐国威,也能人尽用的体例,不说数十,一二老是有的。何况郭将军与太孙殿下豪情深厚,如若太孙即位,她天然会竭尽尽力替他保护天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