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来的琴声枯涩,自有一股冷冽的气味,像是一道极细的冰泉从高处垂落。
玄月十九,是帝都传统的“霜华菊赏”的日子。
“世俗的曲子,宁卿另有些自傲。不过听她弹奏古曲,枯涩高玄,俯仰六合,是前人旷达境地,宁卿非十年不敢望其项背。”
女人悠悠地感喟一声:“看来我是比不上她了。”
“长公主明鉴。楚卫国白毅,东6的第一名将。若说尽忠皇室的人中有人能够摘下嬴无翳级,非他莫属。”
“你还晓得让我恕你的罪,你眼里还算有我,”女人嘲笑,“不错!不错!”
“风临晚琴技卓绝,并非嬴无翳决计吹嘘,传闻陛下也非常喜好。”听琴的少年人一怔,仓猝长身坐起,恭恭敬敬地答复。
她低眼看了看蒲伏在脚边的少年,抚着他白净如玉的脸颊:“可打痛了你么?”
“长公主恕罪!”少年满身颤抖,在公主的裙下叩首。
“你要听话,乖乖的听我的,将来天子的位子都有你坐的,”女人笑着从腰间抽了乌黑的手帕给他擦汗,“不过你可要记得,没了我,你可甚么也没有哟。”
“可贵你也有奖饰人的时候,”女人笑了一声,“那她比我如何?”
“哦?比你如何?”
鸽哨声清锐地响了起来,鸽子在空中突然翻折降落,收敛羽翼,轻巧地落在吹哨人的手指上。它鲜红的小爪上,系动手指粗的小竹枝。
“你如何俄然变得会说话了?”女人冷冷地瞟了他一眼,“不过如果七国联军和嬴无翳同归于尽,我还会更高兴一些。”
成帝三年,玄月十九。
报信的锦衣小奴和锦障中的白衣少年都战战兢兢地跪着,不敢出一丝声音。女人起家疾行几步,怒容才缓缓地减退,她转向少年:“你觉得这一战,胜负如何?”
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女人一掌扇在了少年的脸上,白净清秀的脸颊上顿时多了一个掌印,红得几近滴出血来。随即女人一手颠覆了两人间的小桌,桌上的宝贵的细瓷酒具落地,滚入草中。
女人垂下视线深思了半晌:“好一曲《金风冷》,或许你说的不错,琴技,我确切不如她。”
“你胆量越来越大了!”
“这个贱人现在没有了嬴无翳撑腰,竟然还敢出来操琴?”小桌劈面的女人冷然道。
这一刻的温情脉脉中,却仿佛有妖魔在低笑。再多的脂粉也没法袒护长公主脸上精密的皱纹,笑起来的时候,这张脸诡异地舒展着,像一朵枯萎残落的老菊。
金黄的菊花圃里端坐着白衣的少年人,他屈膝跪坐在细竹编织的水晶箪上,面前小桌上摆着一壶淡酒和两只晶莹剔透的薄胎瓷杯。他色如白玉的手指轻扣着桌面,凝神在远处的琴声中。
所谓名将,成绩于仇敌、同袍和本身的鲜血。――江南
此次嬴无翳俄然撤兵,紧接着战报传来,说诸侯联军来势凶悍,正在殇阳关和嬴无翳对峙,统统人都感觉云雾散去又见了彼苍。朱门大户在街道两侧结满彩绸,散粮食施助乞丐,以求诸天神祉保佑,一举肃除嬴无翳这个乱世的凶星。即位三年的成帝一改昔日隐于宫中的风俗,上朝第一日就宣布规复间断三年的“菊赏”民风,还对公卿贵族开放皇家菊园,以示与民同乐。
紫尾的鸽子扑啦啦振动双翅,掠过澄彻的天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