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木翠极低地嗯了一声,私语般道:“你不怕所托非人?”
“我不是问这个。”端木翠声音很轻,“我是想问你,瀛洲有甚么处所对不起你,为甚么要反出瀛洲,做如许伤天害理的事情?”
端木翠的目光恍忽了一下,然后缓缓回身面向石台。
冲天的炽焰刹时收缩开来,全部穹洞洞壁如漫洒了鲜血一样赤红,端木翠的影子立时恍惚在浓烈的炽焰之间。温孤苇余眯起眼睛,目光非常玩味地追跟着端木翠若隐若现的身影。他俄然感觉端木翠像一只飞入沧海的胡蝶,很快就被卷入暴风雨的浑沌当中。
相接而过期,冰冷的风缘如同刀锋,森冷的凉意刹时解冻每一寸肌肤,庞大的可骇之意几近要把心脏扯破开来,端木翠蓦地失控,带着哭音道:“温孤苇余,留他全尸!”
“如何会?”
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感俄然将他整小我都摄住,他闭上眼睛,强行抑下蓦地上涌的酸楚,顿了顿才道:“不是你所想的那样,瀛洲并没有对不起我。”
“只是,我不忍心动手。”
“上仙这是何必……”温孤苇余感喟着,忍不住去抚端木翠的头发。端木翠仿佛并不觉得忤,这让温孤苇余的胆量大了起来,缓缓俯下身子,手渐渐滑至她的腰间,另一只手略略用力,抬起了端木翠的下巴。
“不晓得历经几载苦修几番试炼,寒暑转眼过,亲族残落殆尽,俄然一日,身轻飞举,得登瀛洲。
“大家间黑与白之间,或许有大片荒凉的地带可供上仙择取,但是仙界与魔道对阵之所,却没有甚么明哲保身不蹚浑水的安身之处。上仙既纵魔,心已成魔,谈甚么作壁上观,眼不见为净?”
“如此说来,上仙是情愿与我缔盟?”
端木翠不答话,身子却微微侧了一下——无异于为温孤苇余直取展昭性命让出了一条康庄大道。
端木翠还在,稳稳地立在劈面的石台边沿处。她已经很狼狈,衣袂处俱已焦黑,脸颊边的垂发也被灼起了卷,双唇已然干裂,有极细的血丝在裂口处渐渐排泄。
如此想着,心底垂垂涌起得意之意。
何况,端木翠的眼神和语气都充足和顺,带着叨教般的谨慎翼翼,这一点多少让他有点飘飘然,乃至于赛过下了内心深处不竭收缩的对端木翠变态之举的思疑。
“我原是士族后辈,高阔门楣,奴婢成群,锦衣玉食,不恋慕人间繁华,一心寻访神仙洞府,不顾家严痛斥家慈苦求,撇下尘缘,单身入深山,用心向道。
“你……”话甫出口,心口蓦地一阵刺痛。
声音很轻,温孤苇余却似被震到了。有一刹时,一股没法名状的高兴自四肢百骸缓缓漫溢出来,封印周遭的炽焰热度逼人,却只让他感觉暖和。
既不能为我用,留之亦无益。
言语犹在耳畔,身形却已退了开去,颊边还残留着展昭昂首时带来的暖意,抑或是恍忽的幻觉?
不过,端木翠实在是哭得太惨痛了,叫贰心生恻然。
“是因为你把我看得太轻,觉得略施小计便能够蒙骗过我。你够狠,竟然能想到捐躯展昭性命的体例,但你也够蠢——你凡事都聪明,只在这件事上蠢到了家。”温孤苇余的面上规复了惯常的阴鸷,“莫非你也跟瀛洲的神仙一样,觉得我温孤苇余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文籍小吏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