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许一个妖孽样的人物,若落到其别人家,万花楼即便有凤雏,只怕日子也要难捱了。
龟奴小耗子累了一夜方才躺在板凳上睡下,就被人推了下,翻身想骂,却见是老鸨金不换,骂声忙变成了殷勤:“嬷嬷,有甚么叮咛?”
万花楼。秦淮河边的浩繁红粉楼中的一座。
“对,我就是甘愿做妓也不肯跟你。”她笑得狠辣,她感觉痛快。“来,我们去写卖身契,银子给你,我们两清。”
“不必说了,一百两是不是?我给你。”夏月瞧亦不瞧李守银。
金不换即使舍不得,却也不便多说,只得叮嘱小耗子送她出去,瞧她有没有去别家。
俞景鸿不肯罢休,夏月抬眼瞧他,目光生冷:“若你不再不罢休,我便从这河里跳下去寻死。”
只得松了手,眼睁睁瞧着她跟着小耗子走向万花楼。只是,如何能甘心?
她的话未说完便被惊呆了,那女人轻解罗裳,裸身站在万花楼空无一人的大堂当中,阳光自天井落在她身上,闪亮得让人堵塞。
她眉梢斜掉,红唇半启,一双桃花眼忽闪,声音魅惑:“嬷嬷,我够不敷格进万花楼,值不值一百两银子?”
夏月笑道:“本来是如许,俞公子你这份厚爱,夏月真是无觉得报。”
“前次买了胭脂水粉,又给冬梅做了衣裳,早就不敷使了,我还本身垫了些。”小耗子叫屈。
金不换啐道:“前次不是给你银子吗?这么快就花完了!”
“你买的甚么胭脂水粉?化也化不开,做胭脂不可,匀脸更不可,抹在脸上老厚一层,还老掉粉,和鞋根柢似的。”金不换恼道,“让你买醉水堂的,你倒会捡便宜地买,黑了多少银子。”
金不换亲身挑起衣裳,披在她身上,连续迭声叮咛小耗子去拿笔墨写卖身契,又笑问道:“女人叫甚么名字?”
斜花疏影里,碧波泛青漪,朱粉画壁,玉阶握翠,偌大的楼外,一丛石榴开得正浓,千娇百媚地表示着这里的秋色。
夏月冷冷道,“我这辈子最眼瞎的是当初嫁给你。”
夏月瞥见他,笑道:“劳烦你来接我。”
“你去瞧瞧,明天阿谁情愿卖身的女人来了没?”金不换四十岁高低,年青时的仙颜模糊可见,干瘪的身子套着一件石青色缎织暗纹菊花袍,手腕上套了两只金镯子,因是太瘦,镯子都严严箍在胳膊上,像两个金枷锁。
俞景鸿捏紧手中的扇子,欲言又止:“夏月……”
她就势坐下来,翘起二郎腿,对小耗子道:“另有,凤雏要吃杏仁露和萝卜丝饼,你去玉华楼买些来。”
“贱人!”李守银伸手要打,俞景鸿眼疾手快捉了他的手,“你动她尝尝。”
时价初夏,阳光柔嫩,随便倾泻。秦淮河边杨柳垂丝,层层翠叠,风一过,河风里夹着淡淡脂粉香劈面而来。
“俞公子,我夏月眼瞎,错付毕生,我认命,”她用力摆脱他的手,目光灼灼,一字一句道:“既然我‘相公’把我拿去抵债,我天然是要替他还债的,俞公子,请等着收银子吧。”
“你是不是疯了?”俞景鸿低声吼怒道,“万花楼那是甚么处所?你要干甚么?”
胭脂污墙色,残酒翻罗裙。
金不换心喜,却嫌价高,一百两纹银得买多少女人?
俞景鸿夙来喜形不露于色,听到她这番话,面色如纸,心如刀绞,她嘲笑的眼神果断如铁,深深扎进他的内心,疼得堵塞,他嘴角抽搐,竟说不出话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