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悄悄打了个哈欠,面前的这个男人自进屋起就喋喋不休地问起凤雏的事情来,她这辈子只怕也没说过这么多话。
她有些倦了,本日为了给夏月的梳拢,她被早早唤醒,替冬梅洗了衣裳,又去厨下帮手。她不是娇弱的人,贫苦人家的孩子,做惯了的。
她揉了揉眼睛,再喝了一口茶,接着道:“她最喜好喝的茶是六安瓜片……”她终究抵挡不住困意,伏在桌子上睡着了。
金不换谨慎解开俞景鸿的衣服,胸口上刺着碗口大小的一朵藤月花,烛台正刺中花心,鲜血染红一片片花瓣。
他不是个贪慕仙颜之辈,平常见过绝色女子亦很多数,却没有一个女子似她这般,清冷的身影站在月光下,一抹暖色,似一株世外仙姝,开得寥寂。
“幸亏扎得不深,另有得救。”大夫不知何时出去,仓猝给他包扎伤口,边对金不换道:“速速去取些水来,我这里有些药,化了送出来。”
六月的惊雷,终究化用心底的滂湃大雨,翻江倒海的和顺如洪荒世纪的大水,一发不成清算,淹没了统统。
凤雏并未睡,叫采雪燃了一炉沉水香,便坐在窗旁拨动琴弦,弹一曲汉宫秋月。
比起应酬客人,她更愿在厨房帮手,做饭的李婶喜好她,老是偷偷塞给她些吃食。
夏季里,也曾泛舟荷塘上,数着荷花三两枝;也曾对着清风晓月品饮一壶新酿的桂花酿;红袖添香,他亲手绘她模样——
她曾经坚信不疑这个男人会是毕生的依托。
金不换正在数金子,忽听到这渗人的尖叫声,吓到手里的金子落了一地,赶快边收金子边喊小耗子去瞧瞧。
凤雏心头微惊,却面不改色,“公子深夜不请自来,似有不当吧?”
夏月不觉得意,缓缓擦去脸上的血。
小耗子从远处一起小跑,急声交代:“都别看了,从速回房去。”
待到曲终,忽见杜安站在面前,抚掌奖饰:“蜜斯的琴当真绝妙,和这月色非常适宜。”
杜安见她睡着了,不好再问,只手摩挲着凤雏的大氅,几次回想凤雏的倩影。
那朵花原就是一道伤,为救她而伤,钢刀重重刺进胸口,她大惊失容,而他却连声催促她走。
春花被夏月的惊叫声唬得一跳,忙排闼去瞧,只见每间房门口都挤满了看热烈的人。
他昏死在地,面色惨白,她跪在身边,泪水滂湃成大雨,滴在他的胸口上,湮湿了他的衣裳——
凤雏头亦不抬,用心伺琴。
采雪奉茶在旁,瞧她操琴。忽听叫声,采雪忍不住丢下茶盏去瞧热烈。
金不换扇了小耗子一耳光,骂道:“你吃了胡涂药了!出了这类事情,还不从速让女人们从速把客人招回房里!还在我这里穷磨叽甚么?你是恐怕别人不晓得是吧!”
最刺眼的当数花厅与房间那道珠帘,拇指大小的珍珠串成,灯火映托下,如七色采虹,流光溢彩,令人叫绝。
小耗子吃痛,忙道:“那她那边如何办?”
夏月的房里,铺天盖地的红,殷红的血流了一地,俞景鸿躺在地上,身上插着烛台。
小耗子吓得面色如土,万花楼自开门以来,从未有过此等事端,一步一个趔趄奔向金不换房间去叫人。
她曾那么爱过——
瞧见夏月模样吓了一跳,拉下脸骂道:“让你好生服侍好公子,你就是这么服侍的?还不从速救人,如果人死在这里,你可没甚么好果子吃。”又开门叫小耗子去找大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