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绛云冷冷道:“真当我不会杀你?”
方咏雩与他对视一眼,竟是毫不避讳地问道:“你是不是疯了?”
大堂里又只剩下了周绛云和骆冰雁两人。
同为黑道一方的水上帮派,弱水宫与灵蛟会夙来不睦,明月河之争在畴昔的一年里愈演愈烈,两边说是不共戴天也不为过,谁也料不到这两大魔门竟会暗中勾搭,还做下了如此骇人闻见的大事。
骆冰雁亲手斟了两盏茶,将此中一盏推往桌前,道:“周宗主,我们无妨翻开天窗说亮话,这年初的信誉值几个钱?你我黑道中人,明天一口锅里用饭今儿个砸了锅烧房,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,饼画得再大那也是纸上的玩意儿,甚么都不如能攥在手里的东西实在。”
周绛云垂眸看她,自从改修了阳册,他满身气味已跟畴前大不一样,那股鬼域九幽似的阴冷感消逝殆尽,取而代之的倒是如同天国业火般的暴戾猛恶,即便骆冰雁胸有成算,在这顷刻间也有种被挫骨扬灰的莫大惧意。
此番两大魔门结合突袭,弱水宫毁灭了鱼鹰坞,灵蛟会的手腕更加狠辣,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侵入东山,对驻守于此的海天帮弟子赶尽扑灭,又把沿途据点洗劫一空,那些或早已归顺、或新近凭借海天帮的大小权势来不及喝上几日庆功酒,纷繁被灵蛟会蚕食一空,反倒是对峙中立或与海天帮分歧的各方帮会无缺无损。
不但如此,江天养的宗子、海天帮少帮主江平潮也在这场大难里失落,其人中药负伤在先,后被困于火海,虽是未能寻见尸首,但料来凶多吉少。
“你问左轻鸿承诺给我甚么好处?”
平南王女中毒、宗室与外戚之争、萧正风被罢免、乌勒使臣郞铎的诡计、萧胜云之死、陈朔与杜允之背叛……以及,玉无瑕刺驾不成,中毒负伤难逃坎阱,已被姑射仙擒获诛杀,头颅悬于闹市街口示众三日。
她精于香道,举手抬足间总有一股淡香缭绕,闻着似花又似茶,可一想到和顺散的凶名,这香气便带上了挥之不去的血腥味,换了旁人只怕已经屏息敛气,坐在桌劈面的周绛云倒是不觉得意,端起茶盏就喝了一口。
全中。
满身血液仿佛被煮沸了一样翻涌起来,猖獗地向四肢百骸奔腾而去,大脑却像是被抽暇了统统,周绛云此时现在竟感觉有些茫然,他死死攥着那张信纸,直到它被揉碎在掌内心,又无声无息地变成一撮焦黑灰烬。
周绛云道:“你们吃干抹净了,却让补天宗来顶包,莫非我不该找你费事?”
方咏雩当年修炼阳册时,也受过阳火攻心之苦,晓得这时若与周绛云缠斗,只怕是不死不休,因而不闪不避硬挨了他一鞭子,同时纵身欺近,虚晃一招绕其背后,双手自下往上疾点至阳、灵台、神道、身柱、陶道及大椎六处督脉大穴,以外入阴劲强行截断体内阳劲运转,旋即腹下一股炽热袭来,倒是周绛云反手击出一拳。
方咏雩皱着眉一言不发,只用眼角余光看向尹湄,却见这夙来面无神采的女子神采微动,仿佛想要说甚么,可终究没有开口。
这女人,面貌远不如她,耍弄心眼时的性子倒有几分像。
“周宗主所言极是。”骆冰雁笑弯了眉眼,身上那股似水柔情更加动听,“正因如此,我本日摆足了诚意,倘若周宗主不杀我不敷以息怒,固然取了我性命去,只求补天宗与弱水宫盟约不改,两派共同进退,待今后同一武林,莫说一个江天养,便连听雨阁也不能何如我等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