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,薛泓碧又脱下外套,笑道:“那敢情好,我再去抓两条鱼,中午下厨做个好菜,就当为湄姐践行。”
江湖上风声渐紧,从严州一起往北,沿途官道巷子都增派了多量人手把关,吵嘴两道也不知达成了甚么和谈,除了不成气候的小打小闹,再大些的争斗一时都没了踪迹,反而有很多武林人士漫衍开来,个个负剑佩刀,来往百姓见了都是胆战心惊,恐怕招来杀身之祸,每日结束了买卖劳作就回家闭户,连那些寻欢客和窃贼地痞都龟缩起来,反而让很多乌烟瘴气之地显出可贵的安宁。
许是晓得尹湄要走,这顿午餐的氛围还算敦睦,除了傅渊渟几次给疯女人布菜,碗里菜肴都堆出了塔尖,偏他眼力手力俱佳,那“宝塔”不但没塌,连摇摆都没有。
被薛泓碧这个小辈劈面诘责的时候,傅渊渟不是不愤怒,可他在那一刹时忆及平生,万千人影来交常常,却没有一个留在他身边。
太素神医白知微是当年的武林三美之一,面貌倾城又神术佛心,江湖传言众说纷繁,却没有人说白知微半个不是,她不是救苦救难的神妃仙子,却用一手医术与阎罗争命,平生救得无数性命,更敢在敌军攻城时赶赴边关救死扶伤,在吵嘴两道都广结善缘,很多医馆里另有人供奉她的长生牌,愿她安康长命,平生顺利。
展煜这才看清,那竟是一把无锋木剑。
“有的,恰是要把她送回亲人身边。”
仿佛发觉到脚步声,他借着旋身之势松开了手,长剑如矢破空而出,钉在崖边一块石头上,剑身连一声震颤都没有,石面却无声裂开了。
本日是冬月廿二,从薛泓碧来到水云泽刚好满算一个月。
他终究见到了。
傅渊渟不但是天下第一的魔头,更是天下第一的负心人。
“她这么多年没归去过,家里另有亲故吗?”
明天恰好下着一场小雪,碎如细雨,却不能遮人脸孔。
话一出口薛泓碧自知不对,这一个月来傅渊渟对待那疯女人可谓无微不至,除非是个瞎子,不然没人会错看他的万分保重,如果她早已叛变,以傅渊渟的脾气怎会如此?
一些听到风声的读书人不免感觉愤恚又好笑,明律严法不能束缚那些暴徒贼子,公道大义不能让吵嘴两道止戈言和,恰好让一个千夫所指的大魔头做到了。
薛泓碧一怔,忍不住看了眼温馨用饭的疯女人,低声问:“她故乡在那里?”
被折腾了个把月,薛泓碧对傅渊渟的恨意可谓与日俱增,偏他又心机小巧,越今后越能发明这老魔动手虽狠倒是当真教他,连奇妙隐蔽和功法罩门都毫不藏私地说了,因而这恨意又变得庞大起来,他也过了指着鼻子痛骂的干劲,两人相处便又回到之前那种不冷不热的状况,只是中间添了多少防备隔阂,唯有相互心知肚明。
白知微没有半点对不起他,唯有傅渊渟负她至深。
血海玄蛇傅渊渟,名剑藏锋步寒英。
但是,傅渊渟并没有给他解惑的设法,在考较结束后便道:“归去清算东西,我们明天就走。”
薛泓碧见他俄然笑了,只感觉毛骨悚然,几近狐疑他也发了疯颠,幸亏这笑容转眼即逝,傅渊渟收敛了喜怒哀乐,面无神采隧道:“我教给你的功法都背下来了吗?”
眼看着中午将至,尹湄终究忍不住要下水去,可没等她放动手里的衣物,安静的湖面俄然荡开水纹,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从湖中间冒了出来,像只化成人形的水猴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