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三娘一脚踹开房门,也不急着打理本身浑身脏污,先把薛泓碧掼在凳子上,倒了杯凉透的茶水,重新顶给他浇了下去。
杜三娘的语气始终安静如常,薛泓碧却已经泪流满面,可他终是没有哭出声来。
薛泓碧僵着身材,半天赋哑着嗓子问道:“那我如果去找他,还能做你儿子吗?”
薛泓碧喃喃道:“娘……”
杜三娘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,直到少年的身影完整消逝,她那强装的轻松无谓才垮了下去,如同一具坐着的尸身,暮气沉沉。
但是,这还仅是他要向江湖迈出的第一步。
彼时傅渊渟身为魔道补天宗之主,在江湖上不说只手遮天也是翻覆武林,可他生得一副狼子野心,不甘在江湖泥潭中徘徊,妄图更进一步做那生杀予夺的人上人,为此不吝投奔奸相宋元昭,帮他组建飞星盟招揽部属,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,更是胆小包天到刺杀镇北大元帅,帮手内奸攻打北疆寒山关,几乎就让敌国雄师破门而入……诸般各种,罄竹难书!
二十年前,靖高宗第三次北上远征乌勒,大败敌军,光复云罗七州,一雪先皇之耻,举国同庆。然乐极生悲,靖高宗于回师途中病逝,监国太子大悲之下暴病而薨,殷氏王室内哄,不得已搀扶继后之子为新帝,因其年幼,由萧太后垂帘在朝,改年号永安。
薛泓碧向来是知情见机的,这个时候保持沉默是最好的挑选,杜三娘对他向来宽大比苛待更多,只要他乖乖听话,把明天产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,他们母子总会回到畴前。
事发以后,不但官府出兵剿灭逆贼,武林中人更是义愤填膺,十大门派结合起来杀向补天宗总坛娲皇峰,那一战打了两天一夜,娲皇峰高低血流成河,终究是左护法周绛云大义灭亲,在傅渊渟启动毁山构造之前将其重创,使公理之师长驱直入,也令补天宗免于给这狗贼陪葬。
薛泓碧下认识地回想,杜三娘貌美性烈,贪酒好赌,虽有一身好技艺却少脱手,遇事从心能躲就躲,喜好读那些不着调的怪诞话本,为人处世八面小巧,只要她情愿,就没有不喜好她的男男女女,可她看似好说话,实则心冷如铁,对外人都有种不屑一顾的冷淡。
杜三娘只给了他两条路,要么留在她身边持续做个好儿子,今后立室立业安然度日,要么……他现在走出这个门,与她恩断义绝。
杜三娘看着他,俄然有些啼笑皆非,这小子向来是心眼儿多如马蜂窝,从小到大没少跟她耍小聪明,现在真闲事光临头,他却连个含混之词都不会说,也不知昔日的聪明劲都到那里去了。
所谓传言,千人千面千张口,纷繁群情莫衷一是,但是有关傅渊渟的传言倒是例外,纵观大靖万里江山,随便挑个处所问起傅渊渟此人,除了聋子和傻子,上至年老老者下至垂髫幼儿,皆对此人面露鄙夷,恨不能生啖其肉。
是以,薛泓碧固然没见过这小我,却也听过这个名字。
她觉得本身会发怒,成果反而笑了,用手指悄悄擦拭他嘴角的血迹,和顺隧道:“我不会奉告你的……阿碧,你若要晓得这些,就去找傅渊渟吧,别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。”
因而,在冗长的沉默过后,薛泓碧跪下向杜三娘磕了三个响头,“砰砰砰”三声过后,他顶着一脑门的灰尘和鲜血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