昭衍这才如梦初醒,却没有松开她的腕子,反而伸手朝那张滑头的狐面探去。
姑射仙笑声不断,在剑锋袭来时突然抬头,屈指在剑下一弹,看似轻描淡写,却有一股雷霆惊破之力蓦地炸开,连带昭衍整条手臂也为之一麻。
闻言,姑射仙柔声一笑,道:“可我这辈子尝过最好喝的鱼汤,就是你用干藿香炖出来的,都说‘曾经沧海难为水’,喝过你做的鱼汤,旁的山珍海味再入我口,总差了一点味道。”
她也不恼,只是责怪隧道:“你抓疼我了。”
昭衍怔怔地看着那双眼睛,刚才喝出来的一口热汤仿佛已经冷却成冰,顺着喉咙一起解冻下去,使他的五脏六腑都变得冰冷沉重。
昭衍道:“我这点微末本领,当不得仙子夸奖。”
实际上,正如姑射仙本身说的那般,她不过也是肉骨凡胎的一小我,双眉两目,鼻下有唇,与无数平常女子一样。
存亡向来沉重,何况那老妪是第一个在他肩头咽气的人,又是在他历经大变心境翻涌的时候,薛泓碧对这件事的印象不成谓不深切,可他亲身安设了老妪尸身,又有傅渊渟在旁掌眼,这……如何能够?!
昭衍沉默了一会,道:“我只是有些难过。”
她用指尖悄悄形貌昭衍的脸庞,道:“你做的汤很好喝,讲的故事也好听,厥后我去了绛城,原想着将你长留身侧,却不料等来了你的死讯,现在得知你尚在人间,我当真是……满心欢乐。”
“你若只要根骨上乘,天然配不上我一句夸奖。”姑射仙轻笑一声,“论起资质,谢青棠也好,方咏雩也罢,此二人的根骨皆远胜于你,现在都不是你的敌手,旁人只道名师出高徒,却不知你比之他们究竟强在那边。”
她如何会晓得?
他爱吃鱼,特别喜好喝鱼汤,小时候跟杜三娘过着颠沛流浪的日子,偶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,不免会生些脾胃弊端,厥后杜三娘带着他在南阳城定居,特地找大夫给他看过,讨了些食补调度的方剂,此中之一就是藿香炖鱼,藿香这东西又叫山茴香,是味到处可见的药材,杜三娘每隔三日去打一条鲜河鱼,再抓一把干藿香,返来炖好逼着他喝。
但是,他这一剑本是虚招,合法姑射仙弹剑顷刻,昭衍蓄势已久的左手疾探而出,抓住她面具一角用力翻开,只听得一声脆响,狐狸面具被四散的劲风击碎,暴露了一张女子的容颜。
顷刻间,昭衍心头一颤,喃喃道:“破……茧……”
昭衍决计坐在了不打眼的角落处,此时已过了用夙食的正点,大堂内只要零散几人还在用饭,不管如何也不该到这边来拼桌,他将碗里最后那点面条吸溜进嘴里,这才掀了掀眼皮看向来人,道:“老兄,真是人生那边不相逢啊。”
“叮——”
昭衍放下碗,抹了抹嘴道:“不差。”
若在常日,昭衍必然是二话不说先将人拿住,眼下却没有如许的表情,自顾自地端起粗陶碗喝茶,倒是陈朔主动开了口,只见他指着碗底那点残汤,有些猎奇地问道:“小山主,你这碗面滋味稠浊,当真好吃吗?”
“嘘,我不爱听那三个字。”
姑射仙素有“毒娘子”这一恶名,即便是在听雨阁内,勇于从她手里接过物什的人也屈指可数,更遑论吃下她做的饮食,而昭衍仅是盯着碗看了半晌,双手接了过来,抬头一饮而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