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烟萝一怔,目光变得非常缠绵温和,而在那柔情之下,竟还藏着一抹窥不见的惊骇。
就像是老天爷兴趣来了做下的歹意打趣,用一场糟糕至极的境遇将两个不相干的人绑在了一起,而后即便天各一方,他们仍变得愈发相像相互,方咏雩如同当年被困囹圄的薛泓碧,昭衍拉他一把,就像是护着昔日的本身。
琅嬛馆一案,恰是江烟萝避不开的死穴。
当年落魄相逢,而后阔别五载,昭衍对方咏雩天然没有那样深厚的交谊,可他恰好不能听任不管,不为甚么任务之心,也不为甚么订交莫逆,只是感觉方咏雩有些像他。
江烟萝不由得心下感喟,昭衍此举无疑是表白他要力保方咏雩的态度,她眼波流转,轻声道:“阿衍哥哥,你这又是何必呢?”
“当日在无赦牢外,你对我说的那一番话,过后我想了好久。”昭衍侧头看她,“阿萝,你虽是女子,却有着不逊男儿的傲气和野心,甚么高低尊卑,甚么伦理纲常,于你而言不过是满纸荒唐言。你讨厌萧正风,也不平萧正则,就连萧太后在你眼里也是一个畏首畏尾的懦者,若换了你是她,莫说甚么临朝称制,敢叫江山易主改姓才对。”
说罢,他端起碗来大快朵颐,将这些鱼头肉吃得一干二净。
不过三两句闲话,他竟能如此看破她。
江烟萝的笑容终究淡了,她轻咬着唇,问道:“情爱若与好处捆绑,莫非不是锦上添花?”
江烟萝掩口一笑,既不承认,也不否定。
江烟萝愣住,直到手腕被他反握住,她才如梦初醒,笑靥如花地靠着他,发自肺腑隧道:“倘如有朝一日,我当真站在了万人之上,定叫你立于一人之下。”
昭衍心下不由得一阵发寒。
既要同姑射仙合作,必将得舍弃与之相对的另一方。
换言之,当时握有这份首要名单的只要第二名叛徒,此人想要以此调换泼天繁华,必然行事谨慎,饶是季繁霜亲身脱手也只是将其暗害,未能及时将名单截住,这才有了白梨带领离宫杀手奔赴千里搏斗掷金楼满门之事。
昭衍将她的手渐渐拉出来,那玉白的指尖在火光映照下竟然泛着些微青色,他叹道:“可惜我怯懦,不肯做那牡丹花下风骚鬼。”
闻言,江烟萝缓缓叹出一口气,声音微哑隧道:“阿衍哥哥,老天薄待于你,让你投错了胎、走错了路,不然……你该是个君子君子才对。”
她本是女儿身,本日又打扮得清丽出尘,清楚一派弱质女流之态,现在冷下脸来竟是凛若冰雪,很有杀伐判定之气,昭衍被她气势所慑,沉默了半晌,倒是答非所问:“本来你也是个怯懦之人。”
方咏雩实在没甚么好的。
他定了定神,对江烟萝道:“一旦听雨阁查清了此事,你们母女二人都将面对没顶之灾,你之以是如此火急,想来是有人晓得了本相,并把握了铁证,以此威胁你背叛。”
“阿衍哥哥,我已将至心剖出与你了。”
“阿衍哥哥,你为方咏雩做到这一步已是仁至义尽了,现在是他方家有负于你,不肯信任于你,而非你对不起他们父子。”
可她当真能忘了畴前?
这五年来,玉无瑕在江湖上音信断绝,更未曾与步寒英有过手札来往,她好似完整将前半生分裂丢弃,一心一意做那惊风楼主,为听雨阁主管谍报运筹,不知多少沾血的奏疏密函之下都带有她的指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