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夫人决意回转之际,已必定了她躲不开这一剑,只是这当中的各种起因,眼下无人故意究查。
“你闭嘴。”
脚步声一响,僵立原地的方怀远顷刻灵魂归位,强撑残躯侧步一挡,不准姑射仙再靠近他的妻儿半步。
她本该当场死去,却不知为何还留有一口气。
姑射仙则不然,她本身就是天下第一奇毒,正如当日那杯水本无非常,只是在她沾唇以后,蛊毒的引子就融入水中,无形无色更有趣,流经脏腑渗入骨肉仍无知无觉,唯有身中蛊毒之人方闻感到。
早在沉香镇的小院里,周绛云和杜允之对他说出那番话时,他就已经有所猜想了,只是他当时不敢深想,也不敢信赖。
神乎其技。
她的声音不轻不重,落在旁人耳里却如拂晓惊雷,江平潮猛地转过身来,方咏雩也抬开端,仿佛坠落绝壁的人抓住了一根横生枯树,不管那树可否拯救,也不管树上有无毒蛇寄生,只冒死抓住不放。
声音从密道入口方向传来,竟是陈朔与周绛云连袂而至。
江夫人却笑了。
方咏雩看着方怀远的背影,声音沙哑隧道:“是我痴心妄图,才会觉得……你不做武林盟主了,就会……像小我。”
“不……”
与此同时,巨阙剑刃掉落在地,江夫人身上本已止血的伤口再度扯破开来,血泊里模糊可见碎肉和尚未完整熔化的虫尸,直令人触目惊心!
没有牵挂和软肋的人,才最不好掌控。
江平潮被他推了趔趄,正要说些甚么,身后竟又响起了脚步声,是姑射仙举步向前走来。
方咏雩终究明白,为何谢青棠当日重伤至此,却能以更胜往昔的姿势重回世人面前了。
“不准动!”
这不是幸运,而是最痛苦的折磨。
他低头,看着浑身血染的江夫人,张口想要喊一声“娘”,这回却连气音也发不出了。
永安七年,九宫飞星,张怀英之死,宋元昭谋逆……另有,九贼。
瞬息间,密道里静得落针可闻,只余江夫人压抑不住的痛吟声。
这一掌端的奥妙,任是姑射仙知他强弩之末也不敢托大,本是按在剑上的左手快速抬起,收敛自如的内劲高耸发作,如同花蕾吐绽,与方怀远结健结实地对拼了一掌,相碰顷刻,一刚一柔两股精纯内力对撞而冲,姑射仙脚下未动,身子向后平退三尺,方怀远连退七步前面上潮红涌动,蓦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。
狠恶的疼痛让她看不见也听不清,只能勉强抓住方咏雩的一根手指,紧紧攥着,那样不舍得放开。
“当真?”姑射仙的声音还是和顺,话语却非常残暴,“我要你回到周宗主身边,将阳册的奥妙和盘托出,不成有所坦白,更不成去寻死,今后为我们马首是瞻,做你畴前不肯做的事情,你……也甘心?”
方咏雩神采骤变:“你干什——”
方咏雩乍闻她出声,低头看到江夫人痛苦不堪的模样,多年前的那道身影在这顷刻仿佛与她堆叠,他的嘴唇颤抖了几下,蓦地回过甚,朝着姑射仙用力点了一下。
江平潮这时也惊醒了,不顾姑射仙就在身边,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,一看江夫人的模样,生硬着跪倒下来。
方咏雩用更大的声音喊了归去,直如撕心裂肺般令人不忍耳闻:“你给我闭嘴!你杀了我一个娘,现在又要杀我第二个娘!我好不轻易……都是因为你,都是因为你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