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换了江平潮本身受了这般重伤,他是宁死也不肯再撑下去,畴昔走跳江湖时也曾为几个萍水相逢的侠士摆脱,可现在他看着江夫人,只要眼泪夺眶而出,却连半根手指也抬不起来。
一把推开了方怀远,方咏雩扑上前去抱住江夫人,只见巨阙剑已嵌入她体内,若不拔剑必死无疑,倘要拔剑又是血脉偾张,恐怕等不到寻医问药,人就活活痛死了。
声音从密道入口方向传来,竟是陈朔与周绛云连袂而至。
做完这些后,方咏雩才撑着跪麻了的腿,摇摇摆晃地站起来。
江平潮仰天长啸,抓起掉落在地的刀,雪亮寒光乍破而出,他放弃了守势和掌法,如一个疯子般朝着姑射仙劈砍畴昔,招招抢快,刀刀夺命。
她流着泪的双眼紧盯着方咏雩,尽是鲜血的嘴唇不竭颤抖着,那几近要将身材劈开的伤口传来生肌般又麻又痒的奇特感受,可她的心如堕冰窟,满身的疼痛比之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“闭嘴!你闭嘴,给我闭嘴!”
颤抖的手臂放下,方咏雩缓缓昂首,那染血的眼眸直直望着陈朔,清楚已是半个废人,却在现在让陈朔感到了不成名状的惊骇。
“姑母,姑母……”
晴岚,江夫人……
他或许是为他好,他也不是不懂。
方怀远,巨阙剑……
江平潮被他推了趔趄,正要说些甚么,身后竟又响起了脚步声,是姑射仙举步向前走来。
山洞口,甬道口……
方咏雩浑身颤栗,抖得像是寒冬腊月里的丧家犬,他抱着江夫人跪坐在地上,用手去捂那血流不止的伤口,但这只是徒劳。
这一掌端的奥妙,任是姑射仙知他强弩之末也不敢托大,本是按在剑上的左手快速抬起,收敛自如的内劲高耸发作,如同花蕾吐绽,与方怀远结健结实地对拼了一掌,相碰顷刻,一刚一柔两股精纯内力对撞而冲,姑射仙脚下未动,身子向后平退三尺,方怀远连退七步前面上潮红涌动,蓦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。
江夫人独一能做的,只要竭力转过甚,直勾勾地看向姑射仙。
声音在半封闭的密道内远远传开,震得砖墙都在轻颤,暗中深处似有风声回应,如冥冥当中的鬼神感喟。
如果方怀远刚才没有脱手,姑射仙本是能够救回江夫人的。
江夫人的脸因为忍痛而扭曲,她俄然深吸了一口气,手背上凸起根根青筋血脉,用勉强规复的一点力量抬起手,试图抓住即将拔出的剑柄用力下压归去。
他想要握住江夫人的手,被方咏雩死死挡住,色厉内荏地哭喊道:“不准碰她!你们都不准碰我娘!”
她浑不在乎白裙沾上血污,单手握住剑柄,另一手缓慢点穴锁关,借着夜明珠幽冷的光芒,方咏雩模糊瞥见有蚕丝蛛网般轻柔纤细的线从姑射仙掌心流出,待他细心一看,才发明那是无数形似蚂蚁却比蚂蚁更小的红色细虫,它们顺着剑刃趴下,如有灵性般连续覆盖在剑刃两侧,从藐小裂缝渗入伤口,当剑刃缓缓抬起时,细虫也渗入到伤口更深处,只消半晌就融入血中不见,仿佛成为了肉的一部分,那样流血不止的可怖伤口竟有了合拢之态。
方咏雩怒喝一声,他此时甚么也顾不得了,冲着姑射仙喊道:“救我娘!她不能死,她不能死!”
方咏雩乍闻她出声,低头看到江夫人痛苦不堪的模样,多年前的那道身影在这顷刻仿佛与她堆叠,他的嘴唇颤抖了几下,蓦地回过甚,朝着姑射仙用力点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