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太大吴氏把傅四老爷叫到跟前,“二少爷但是举人老爷!他送来的东西,得让启哥和泰哥好好供着,就是他们用不着,沾沾才华也好。何况人家二少爷细心,送的都是书院里能用的,更该给启哥和泰哥留着。你倒好,把文具匣给一个女伢子!英姐又不能读书进举!”她歇口气,接着说,“一个女伢子,给她金饰头面不就行了?老四,你派人去把文具匣要返来。”
“行了,我晓得,又不是头一回。”莲壳做了个鬼脸,“这一次我亲身给二少爷挑丫头,专找诚恳的挑!”
两个丫头一脸茫然,等走到二少爷的院子里,才敢肯定本身不是在做梦。
傅四老爷双眼微眯,本来母亲的目标不是讨文具匣,而是为了这个。他今后仰靠在椅背上,端起茶盅喝一口茶,“您晓得了?”
儿子不欢畅,她内心也惊骇。
傅四老爷沉默一瞬,笑了笑,“娘,月姐这孩子诚恳,她是我闺女,我给她攒嫁奁,将来给她挑个殷实人家,委曲不了她。桂姐有三哥和嫂子给她做主,我不好插手管,我就一句话,她的嫁奁也是我出,不会比月姐差。至于英姐,大哥就留下她这么一个闺女,她和大嫂孤儿寡母的,在外头吃了那么多苦,又才刚回家没几天,头一次跟着家里人一起过年,我偏疼她几分又如何了?”
书房里一片寂然,偶尔响起纸张翻动的窸窣声。傅云章轻声道,“出去。”
傅云章拈起一枝笔,埋头写着甚么,淡淡道:“我打发她们出去了。一会儿你去管家那儿再挑两个丫头。”
“少爷,您渴不渴?饿不饿?我给您冲一碗藕粉?明天灶房刚炸了麻花、猪耳朵、风饺,又酥又脆,您要甜口的还是咸口的?”莲壳等了半天,没闻声二少爷叮咛,哈腰拨拨炭火,清算好博古架,壮着胆量上前,一迭声问,“还是给您下碗面?您想吃鸡丝的还是鱼片的?”
忙活半天,等书房重新和缓起来,他擦擦汗,直起腰长舒一口气。二少爷还在伏案写信,他不敢打搅少爷,冷静退出去。
傅云章点点头,悄悄嗯一声。
县里的小官人十三四岁开端央媒婆说亲,相看人家,十五六立室娶媳妇,十八九抱娃。二少爷现在快十八了,还没结婚——老太太怕二少爷用心,早就放话说二少爷不会早娶,等他考中进士后,幸亏北直隶寻一个本地娘子攀亲。
打发走丫环们,莲壳领着两个忐忑不安的丫头去书房给二少爷存候。
莲壳差点跳起来,低啐一口,嘲笑道:“少爷心慈,如果我在,直接回了老太太,看她们如何作妖!”
“就住窄巷子的那一家,十年前从乡间搬过来的。每年去南边跑船,运南货卖到北边开封府去的那一个四老爷。”莲壳笑嘻嘻答道。
傅云章收回凝睇庭阶的目光,“哪房的四老爷?”
傅四老爷脱下外边穿的道袍,坐在火盆前烤火,小厮把傅云章差人送来的礼品抬到火盆前他看。
傅四老爷大手一挥,“启哥和泰哥有文具匣,这一套给英姐。”
傅云章坐在书桌前翻阅誊抄的程文,头也不抬。
担忧丫头带坏二少爷,老太太不准二少爷身边的丫头涂脂抹粉,谁敢勾引二少爷,乱棍打死,谁讨情都没有效。
书房冷飕飕的,莲壳冷得直颤抖,翻开蓝布帘子一看,火盆里的炭公然早就灭了。他从速抄起铁钳加炭,气哼哼道:“管添炭的丫头去哪儿躲懒了?这炭都烧成灰了,房里这么冷,少爷您身子弱,如何受得住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