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云章收回凝睇庭阶的目光,“哪房的四老爷?”
傅四老爷再接再厉,“文具匣这东西启哥和泰哥不晓得有多少,不差这一套。并且这东西只要一套,给启哥,泰哥如何办?给泰哥,又委曲了启哥,给英姐恰好,免得兄弟俩为了点身外之物起争论。”
东西从稍间送出去,家里人丁少,宅院小,不一会儿百口都传闻了。
老太太一心盼着二少爷高中,对二少爷管束特别严格。二少爷从三岁开蒙,天不亮起来读书,夜里熬到半夜,书房的灯还亮着。一年三百六旬日,二少爷每天得站在老太爷的牌位前背一篇文章,连除夕大年夜都不例外。
担忧丫头带坏二少爷,老太太不准二少爷身边的丫头涂脂抹粉,谁敢勾引二少爷,乱棍打死,谁讨情都没有效。
书房冷飕飕的,莲壳冷得直颤抖,翻开蓝布帘子一看,火盆里的炭公然早就灭了。他从速抄起铁钳加炭,气哼哼道:“管添炭的丫头去哪儿躲懒了?这炭都烧成灰了,房里这么冷,少爷您身子弱,如何受得住!”
房里蓦地温馨下来,丫环屏息凝神,悄悄退开几步。
莲壳愣了一下,清脆地承诺一声。
大吴氏无言以对,“你现在也是当父亲的人了,在内里威风八面的,娘管不了你……我也是为你着想,你不怕别人说闲话,你媳妇也不怕?你大嫂呢?就是英姐,也不必然乐意,女伢子家就该在家跟着长辈学如何筹划家务,烧火做饭,读誊写字是男人们的事。”
她们竟然能贴身服侍二少爷!
傅四老爷想了想,随口扯谈,“娘,这您就不晓得了,那东西本来就是二少爷给英姐的。前几天我带英姐去祠堂,路上遇见二少爷,二少爷蛮喜好英姐的。”
莲壳承诺一声,“好嘞!”然后接着问,“龙须面?八宝饭?”
“行了,我晓得,又不是头一回。”莲壳做了个鬼脸,“这一次我亲身给二少爷挑丫头,专找诚恳的挑!”
莲壳两手揣在袖子里,皮笑肉不笑,“要说法也轻易,我去回了老太太,你们看如何?”
丫环们在前院稍间前堵住莲壳,非要找他要个说法。
傅云章拈起一枝笔,埋头写着甚么,淡淡道:“我打发她们出去了。一会儿你去管家那儿再挑两个丫头。”
砚台、湖笔好说,一样几份,平分就行了。唯有文具匣只要一套,这个最精美,最大的书匣能够折叠开合,一共有三层,每一层带抽屉,另有十几只大小不一的提盒,能够用来装纸笔银泥砚台,镇纸、笔架、水盂、笔洗、铜炉、蜡斗、烛台……凡是读书人要用的东西,应有尽有。
大吴氏皱眉道:“那你也该有个谱,毕竟是你嫂子和你侄女,别叫人说我们家的闲话。”
大吴氏将信将疑,二少爷在她眼里那就是下凡的文曲星,如果是二少爷指名给英姐的东西,那倒不好逼英姐让出来……
他走到院子里,问洗濯灵璧石的婆子,“莲叶和莲花呢?”
书房里一片寂然,偶尔响起纸张翻动的窸窣声。傅云章轻声道,“出去。”
傅四老爷收起打趣之色,神采微沉,淡笑一声,“又是哪个多嘴嚼舌的在您跟前嚼蛆了?”
傅四老爷外出探友返来,牵着毛驴走进西院牲口棚,王叔接过竹丝鞭子,“官人,大房的二少爷方才打发人送来几样东西,搁在东院那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