换做平时,军妓营中的众女子定会心有戚戚然。
那男人穿戴一件云纹浅淡的玄色长袍,肩头落满了雪朵,五官的表面如此清楚,两道墨黑剑眉下,一双眸子深若寒潭,目光比吼怒的北风更凛冽砭骨。
许卿卿脚下不稳,踉跄倒地,滚在了泥泞里。
这“沉默不语”,仿佛正应了他方才那句负隅顽抗。
许苧玉乃皇后所生,是圣上的掌上明珠,同为公主,许卿卿却连封号都没有,在宫中的职位再寒微不过。
许卿卿瑟瑟颤栗地伸直起家子,只觉头痛欲裂,眼皮沉沉,好似灌了铅。
早在两年之前,她就已是哑巴一个。
许卿卿冒死点头,想要解释,张了张嘴,却说不出半个字来。
言罢,拂袖命令:“来人,将这女人丢进军妓营!”
这世上,只要死人和哑巴是不会说话的……
当然说不出。
“是!”
可惜泓亲王并无怜香惜玉之意,万分不耐地捏住了她的手腕:“休要装聋作哑!”
只要许卿卿在乎。
残虐的北风异化着飞雪灌入薄弱的衣裙,那张巴掌大小的脸很快被冻得煞白,鸦羽长睫微颤,未几时就凝上了一层薄薄冰霜。
冷,好冷……
那人顿时惨叫连天——本就不是甚么威武之人,不然怎会被派来看管这小小的军妓营?
一人咽着口水搓掌磨拳:“归正明日是要犒赏全军的,不如先让老子尝尝鲜……”
她憋了一腔的泪,肉痛得没法喘气,死命咬向那撕扯衣裳之人的手臂。
许卿卿浑身一震。
……
大刀呈褐红色,披发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,也不知沾了多少无辜之人的血。
身后的两个狱卒,盯着她乌黑的脖颈,喉结皆动了动。
她一口口喝下了那汤,沉甜睡去,做了一个极长的梦……
不晓得的,恐怕还真会觉得她是甚么良家女子哩!
他捏得这般紧,仿佛手中不是女子的皓腕,而是毒蛇的三寸。
低头一看,身上陈旧的衣裳公然不见了踪迹,取而代之的是一袭华贵非常的烟罗裙。
这衣裳不是她的,这身份也不是她的……
她惶恐地比划着无人能看懂的手势,那双手纤细非常,好似悄悄一掰就会折断。
呵,的确就是大快民气!
可眼下被欺侮的不是别人,而是那令她们家破人亡的昏君——骊帝之女。
许卿卿茫然点头。
许卿卿慌乱地点头,手被紧紧桎梏,再也没法比划出半个字来,饶是急出泪来,还是无计可施。
那是她的娘亲,是甘心吃糠咽菜、忍气吞声,也毫不让她受一丁点委曲的娘亲!
苧玉公主?
她该如此奉告他,本身底子不是苧玉公主,而是被打入冷宫的徐妃之女……
“躲甚么,谁不晓得你豢养面首、*后宫,比起你爹阿谁昏君有过之而无不及?”狱卒对她的惶恐失措嗤之以鼻,深觉这女人装模作样起来还真有一套。
她好不轻易逃出冷宫,却赶上了烧杀掳掠的叛军,他们砍下她的头颅取乐,将她扔在泥泞里,任由马匹踩踏。
“不愧是前朝皇后的女儿,公然花容月貌!”一人眼睛发直道。
难怪这男人笃定她晓得玉玺的下落,本来是将她当作了苧玉公主……
温热的泪从眼角滑落下来,很快就被吼怒的北风吹得冰冷。
还没来得及看清四周的气象,就有一只手伸入金丝笼,捏住了她的下颚,迫使她抬起了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