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究站在这万人之上,九龙璧金的宝座,他渐渐地回身,面向南边,殿外的万燃烧光都变幻成昏黄的海,微漾着浅暖的光,殿内诸人皆跪了下去,终究有人呼出一声:“万岁!”便有纷扬的呼声:“万岁!”更多的人纷繁磕下头去,几个不肯膜拜的内官、侍从刹时便被斩杀洁净。
赵有智跪在一旁,那模样仿佛是要哭了。
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。如何会是她?
一支暗箭从身后飞到,“嗖”地掠过他耳畔,斜斜地射在他面前半阖的门扇上。
正清殿门外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,殷红的血渗到积雪中,热血熔化了积雪,化成红色的血浆,然后又重新冰冻成冰霜,台阶上粘腻着这类霜浆,踩上去仿佛踩在胶上,黏着靴底。血腥气直冲人嗓子眼,令人作呕。而他一步一步,拾阶而上。而宏伟轩丽的皇城中最大的一座殿宇,正一步一步,被他踏于足下。
他俄然叹了一口气。
内里成千上万的人在冒死,在厮杀,在号令,在缠斗,在死去,而大殿中烛火轻摇,竟似将那沸腾如海的血战隔断在另一个天下以外。
天子身子微微一震,旋即口气挖苦:“你别提她――你不配提她。”
九五至尊,光辉御极,朱红的丹墀,而他一步一步踏上去,那金銮宝座仿佛极高极远,而他一步一步,朝着它走去。
“我为甚么不能提?”睿亲王嘲笑,“你晓得她为甚么肯嫁你?”
天子只受了一处重伤,是箭伤,伤在左臂之上,并没有包扎,反而任由那血一滴一滴地落在金砖地上。很轻微的“嗒”一响,仿佛是铜漏。
睿亲王望着血泊中的如霜,她还紧紧抓着天子的衣角,像只小兽,伸直在那边,又像是失了支撑的偶人,毫无活力地任由本身浸在暗红的血中,天子脸上很洁净,仿佛只是睡着了,而她未曾收回任何声音。在他们身后,便是重重垂幕拱围的金銮宝座。
“王爷?”身侧清澈的嗓子,探听般地唤问一声。
睿亲王似是恍若未闻,殿中静得听获得内里呼呼的风声,窗隙本用棉纸糊得严严实实,但有一扇窗纸被乱箭射出了几个洞穴,殿中燃着几支巨烛,俄然箭窟里透出去一阵风,一支巨烛的光焰摇了摇,终究一黯,空余了一缕青烟,袅袅散开――他的脸半隐在黑暗中,仿佛也是一黯,看不清了。
“朕晓得――朕一向都晓得,是因为你。”在那一顷刻,他的眸子在灯光下仿佛笼上一层甚么,隔得看不清,“但是到最后,她都未曾负我,是我亏欠了她。”他语气俄然和顺,“但是我与她的统统,你永久都不会明白。”
正殿十六扇赤檀飞金、九龙回旋的门扇有几扇敞开着,仿佛缺齿的狰狞猛兽,还是能够将人一口吞灭。门中金砖地上,密密麻麻落满箭簇,如同用箭羽铺成甬道,而他一步一步,就踏着那箭的甬道走出来。
利刃沉闷地刺破甲胄,再刺入皮肉,那声音仿佛能刺透人的耳膜。而神锐营竟然始终阵脚稳定,即使步地越来越薄,却毕竟横垣在敌军与正清门之间,禁止着睿亲王身侧那面在风雪中烈烈作响的玄色纛旗,竟不能往前挪动半分。
天子腕上用力,终究将睿亲王的剑震开,他抬头大笑:“遗诏?本来你就是用那件东西压服了十一弟替你大开城门。”他眉头轻挑,“费了那些周折,本来毕竟还是落在了你手中,这两年来,你装得倒挺严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