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子风俗了她的寡言少语,手指抚过她濡湿冰冷的额角,语气暖和地说:“看你,出了这些盗汗,下去歇着吧。”
语气极是轻浮无礼,亦不是御前奏对该有的口气。天子正在气头上,心下大怒,转脸看到涵妃,目光酷寒如冰。
如霜并不言语,目光骄易傲然,径直望向她的身后。涵妃犹不自知,正欲再说话,身侧的宫女内官已经纷繁跪了下去。涵妃心中一沉,蓦地回顾,公然,只见明黄九龙辂伞顶风吹扬,天子负手而立,赵有智陪侍,金碧光辉的銮驾仪仗拱卫身后,连缀十数步内,沉寂无声。这么些人,竟悄悄的没有声气,不知是何时已经近前来。
懒得再想下去,因为天子伸脱手来,他的指尖向来很凉,带着一缕如有若无瑞脑香甘苦的气味,幽幽沁人。他用食指悄悄摩挲她略显惨白的脸颊,轻声道:“朕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曲。”
涵妃脱口道:“本来是挑了赐给达尔汗王的啊,不如请七爷劝劝皇上,还是将她赐给汗王得了。”华妃笑了一声,道:“既留下了,如何还会再放出去。”接着悠悠叹了口气,“我劝mm一句,还是少安毋躁,息事宁人吧。”
事出仓促,涵妃只得施礼见驾:“臣妾请皇上万福金安。”
涵妃身侧的内官出声呵叱:“大胆的奴婢,见了娘娘还大模大样地坐着,但是活腻了?”那人这才转过甚来,涵妃突然心头一震――并不是出奇美艳,但是姿容似雪,眸光如冰,令人没法逼视,却又教人移不开目光去。涵妃在内心想,如许一双眸子,倒真的好似已故的慕妃。跪鄙人头的宫女殊儿已经赔笑道:“请娘娘恕罪,慕女人有病在身,不便施礼。”涵妃听到“慕女人”三个字,不觉嘲笑,她是皇宗子的生母,平日在宫中连华妃都谦逊她三分,不由又嘲笑了一声,道:“既然有病,下着雨还出来逛,我看这病也没甚么大不了。我入宫这么多年,也没传闻病了便能够不守端方,连尊卑高低都不必讲究了不成?”
她几近压抑不住那气血的翻滚,一张口就仿佛会有血箭凄厉地喷出。她几近用尽了全数的力量才咽下喉中的腥甜,保持住面庞上的淡泊,只说了两个字:“累了。”
宫中所用的廷杖和外廷所用并不不异,长不过一丈二,粗亦不过七分,倒是枣木所制,着肉不溃,一杖下去极易伤及筋骨。殊儿跪着道:“娘娘夙来菩萨样的心肠,求娘娘念在慕女人病着,只经验奴婢就是了。”涵妃笑了一声,说:“好个忠心的丫头,你且放心,你们两个,一个也少不了。”她用心想令如霜惊惧告饶,指了指殊儿,说:“先打这丫头,给我实在打。” 廷杖分为两种,所谓的“用心打”或者另有活路,所谓的“实在打”就是打死算完。行刑的内官们行动最是敏捷,立即将殊儿按倒在地,拿麻核桃塞住了嘴,高高举起了廷杖,十成用力“笃”一声闷响重重击下,殊儿痛得满头大汗,呜呜哀哭,如霜被押在一侧,恍若未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