敌众我寡,胜负已分。
所谓高门出贵女,繁华连延,也不过乎如此了。
“蒹葭,记着了,嫁人后,统统以家属为重,莫要率性,触怒了太子。”
他面庞干枯,眼眸深处带着柔意,说话时,唇边溢出来几缕血线,朝她踉跄走来,已然是......将死之昭。
阿耶正值丁壮,不过三十几岁,双鬓已然斑白,望着她神情悲戚。
“蒹葭,那恭郡王李景喻与你如同镜中花,你和他之间隔了千山万水,若他当真想娶你,恐怕他早从边关叛镇返来了,怎会让你苦等数年?”
论家世,顾蒹葭出自累世簪缨世家,自小被封为白露郡主。父亲顾建柏是镇国公,任中书令,建言朝政,其母丁芷兰乃是清河大族嫡女,家世显赫。
顾蒹葭为舞象之年,未嫁人时,便艳冠全大魏,无人不知。其人,光润玉颜。俏如桃花面,清素若菊,更以“当朝才女”之首著称。
顾蒹葭拿酒盏的手指轻.颤,斯须,微一闭目,眼角一颗清泪滑入衣衿,睁眼,抬头问他:“太子表哥,甚么时候出兵解边疆之乱?”
宦官尖细焦灼的声音透窗而入,顾蒹葭怔忪一瞬,跟着房门被人踹开时,松了执酒盏的手,不成置信的念出阿谁索绕心头的名字:“景喻......”
龙凤红烛在燃,屋中帷帐低垂,一片昏红。
“太子身为你的表哥,你俩自幼青梅竹马长大,待婚后,太子定会待你好的。”
现在,一群穿戴布衣的府兵从门外簇拥而入,刹时围拢住奄奄一息的李景喻,将他围在人群中间。
顾蒹葭眼泪决堤而出。
已畴昔一月不足,朝中并未派一兵一卒援兵,边疆重地轮陷失守,李景喻二万雄师只剩残兵弱将负隅抵当,困守怀溯镇,再未传来任何动静。
顾蒹葭微微苦笑。
“下辈子......换我......等你。”
顾建柏膝下只得一女,常日极其心疼,又知她心有所属,并非是太子,终不忍心问道:“蒹葭,你可会怨阿耶?”
自此,李景喻回北境袭了父爵,镇戍边关的同时,为父守孝三年,两人婚事担搁下来。
可世事无常,两人还未正式定下婚约,而镇守北境的李景喻的父亲李靖舒突染恶疾暴毙,北境少了威名赫赫的战将李靖舒,毗邻北境的柔然国蠢.蠢.欲.动,欲南下攻魏。
“......谁也拦不住啊。”
“何况......何况还是圣上允了恭郡王过来的。”
太子娶本身,不过是为了引未死的李景喻回京伏法。
“怀溯镇危急得救,恭郡王李景喻一骑突围,混入敌军擒住叛军首级,逼退叛军退守沃野镇,方才拎着叛军首级进京面圣,却被掳夺了爵位。”
顾蒹葭浑身发冷,肺腑却灼烧般的疼痛,她重重咬在太子监禁她的手臂上,腥红的血充盈满嘴,却不及她心头哀思一分。
“摆布......不过是我们没缘分罢了。”
太子满面红光,挽上她的手臂,举起酒盏凑在唇边,眼神表示她喝下杯中酒。
李景喻身上铠甲破坏数处,周身血迹斑斑,英朗的面庞,薄唇擒着一缕含笑,目光灼灼的望着她,嗓音嘶哑:“阿葭,我来迟了。”
她双眼阵阵发黑,肺腑灼烧难忍,连着满身骨肉如同烈焰焚尽,没顶的痛意顺着喉咙,涌.入嘴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