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瓶
生觉,则身卧冢边,日已将午。渐起,次且入村,村人见之皆惊,谓其已死道旁经日矣。顿悟叟即冢中人也,隐而不言,但求寄寓。村人恐其复死,莫敢留。村有秀才与同姓,闻之,趋诘家世,盖生缌服叔也。喜导至家,饵治之,数日寻愈。因述所遇,叔亦惊奇,遂坐待以觇其变。居无何,果有官人至村,访父墓址,自言平阳进士李叔向。先是其父李洪都,与同亲某甲行贾,死于沂,某因瘗诸丛葬处。既归某亦死。是时翁三子皆幼。长伯仁,举进士,令淮南。数遣人寻父墓,迄无知者。次仲道,举孝廉。叔向起码,亦登第。因而亲求父骨,至沂遍访。
田子成
薛慰娘
元少先生
令毕,良耜兴辞。卢始起,曰:“故里之谊,未遑倾诉,何别之遽?将有所问,愿少留也。”良耜复坐,问:“何言?”曰:“仆有老友某,没于洞庭,与君本家否?”良耜曰:“是先君也,何故了解?”曰:“少时相善。没日惟仆见之,因收其骨,葬江边耳。”良耜出涕下拜,求指墓所。卢曰:“明日来此,当唆使之。要亦易辨,去此数武,但见坟上有丛芦十茎者是也。”良耜洒涕,与众拱别。
江宁田子成,过洞庭舟覆而没。子良耜,明季进士,时在抱中。妻杜氏闻讣,服毒而死。良耜受庶祖母扶养建立,筮仕湖北。年余,奉宪命营务湖南,至洞庭痛哭而返。自告才力不及,降县丞,隶汉阳,辞不就。院司强催促之乃就。辄放荡江湖间,不以官职自守。
先生以不知家世,颇思疑闷。馆有二僮给役,私诘之,皆不对。问:“仆人安在?”答以事忙。先生求导窥之,僮不成。屡求之,乃导至一处,闻拷楚声。自门隙目注之,见一王者坐殿上,阶下剑树刀山皆冥中事。大骇。方将却步,内已知之,因罢政,叱退诸鬼,疾呼僮。僮变色曰:“我为先生,祸及身矣!”战惕奔入。王者怒曰:“何敢惹人私窥!”即以巨鞭重笞讫。乃召先生入,曰:“以是不见者,以幽明异路。今已知之,势难再聚。”因赠束金使行,曰:“君天下第一人,但坎壈未尽耳。”使青衣捉骑送之。先生疑身已死,青衣曰:“何得便尔!先生食御统统置自俗间,非冥中物也。”既归,盘曲数年,中会、状,其言皆验。
丰玉桂,聊城儒生也,贫无生业。万历间,岁大祲,孑然南遁。及归,至沂而病。力疾行数里,至城南丛葬处,益惫,因傍冢卧。忽如梦,至一村,有叟自门中出,邀生入。屋两楹,亦殊草草。室内一女子,年十六七,仪容慧雅。叟使瀹柏枝汤,以陶器供客。因诘生里居、年齿,既已,乃曰:“洪都姓李,平阳族。流寓其间今三十二年矣。君志此流派,余家子孙如见看望,即烦唆使之。老夫不敢忘义。义女慰娘颇不丑,可配君子。三豚儿到日,即遣主盟。”生喜,拜曰:“犬马齿二十有二,尚少良配。惠以眷好固佳;但那边得翁之家人而奉告也?”叟曰:“君但住北村中,相待月余,自有来者,止求不惮烦耳。”生恐其言不信,要之曰:“实告翁:仆故家徒四壁,恐后日不如所望,中道之弃,人所尴尬。即无姻好,亦不敢不守季路之诺,即何妨质言之也?”叟笑曰:“君欲老夫旦旦耶?我稔知君贫。此订非专为君,慰娘孤而无倚,相托已久,不忍听其流落,故以奉君子耳。何见疑!”即捉臂送生出,拱手合扉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