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山住民某暇居,辄有短客来,久与扳谈。素不识其平生,颇注疑念。客曰:“三数日将便徙居,与君比邻矣。”过四五日,又曰:“今已同里,旦晚能够承教。”问:“乔居何所?”亦不详告,但以手北指。自是日辄一来,时向人假器具,或吝不与则自失之。群疑其狐,村北有古冢陷不成测,意必居此,共操兵杖往。伏听之,久无少异。一更向尽,闻穴中戢戢然,似数十百人作私语。众寂不动。俄而尺许小人连遱而出,至不成数。众噪起,并击之。杖杖皆火,瞬息四散。惟遗一小髻如胡桃壳然,纱饰而金线,嗅之,骚臭不成言。

时一商泛海,亦遭风,飘至卧眉,方登岸,见一少年,视之而惊。知为中国人,便问居里,商以告。少年曳入深谷一小石洞,洞外皆丛棘,且嘱勿出。去移时,挟鹿肉来啖商。自言:“父亦交人。”商问之,而知为徐,商在客中尝识之。因曰:“我故交也。今其子为副将。”少年不解何名。商曰:“此中国之官名。”又问:“何故为官?”曰:“出则舆马,入则高堂,上一呼而下百诺,见者侧目视,侧足立,此名为官。”少年甚歆动。商曰:“既尊君在交,何久淹此?”少年以情告。商劝南旋,曰:“余亦常作是念。但母非中国人,言貌殊异,且同类觉之必见残害,用是展转。”乃出曰:“待北风起,我来送汝行。烦于父兄处,寄一耗问。”商伏洞中几半年。时自棘中外窥,见山中辄有夜叉往还,大惧,不敢少动。一日北风策策,少年忽至,引与急窜。嘱曰:“所言勿忘怀。”商应之。又以肉置几上,商乃归。

听其所言状,亦犹世人之慕西土也。倘有西游人,与东渡者半途相值,各述统统,当必相视发笑,两免跋涉矣。

异史氏曰:“夜叉夫人,亦所罕闻,然细思之而不罕也。家家床头有个夜叉在。 ”

怀归以授夫人,夫人爱之,命良工依式配造,终不及其精美。遍问村中,并无王林其人者。私发其函,上云:“三年鸾凤,分拆各天;葬母教子,端赖卿贤。无以报德,奉药一丸;剖而食之,能够成仙。”后书“琳娘夫人妆次”。读毕不解何人,持以告母。母执书以泣。曰:“此汝父家报也。琳,我小字。”始恍然悟“王林”为拆白谜也,懊悔不已。又以钏示母,母曰:“此汝母遗物。而翁在家时,尝以相示。”又视丸如豆大,喜曰:“我父神仙,啖此必能长生。”母不遽吞,受而藏之。

腊将半,匹马出京都,自念新岁无资,倍益怏闷。时晨雾蒙蒙,暂趋临路店解装觅饮。见一颁白叟共两少年酌北牖下,一僮侍黄发蓬蓬然。邢于南座,对叟停止。僮行觞误翻柈具,污叟衣。少年怒,立摘其耳。捧巾持窣,代叟揩试。既见僮手拇,俱有铁箭镮,厚半寸,每一罥约重二两余。食已,叟命少年于革囊中探出镪物,堆累几上,称秤握算,可饮数杯时,始缄裹无缺。少年于枥中牵一黑跛骡来,扶叟乘之,僮亦跨羸马相从,出门去。两少年各腰弓矢,捉马俱出。

走三四十里,值方面法纪,囊物赴都,要取之,略可令媛,意气始得扬。方疾骛间,闻后有蹄声,回顾则僮易跛骡来,驶若飞。叱曰:“男人勿行!猎取之货宜少朋分。”邢曰:“汝识‘连珠箭邢某’否?”僮云:“适已承教矣。”邢以僮貌不扬,又无弓矢,易之。一发三矢连遱不竭,如群隼翱翔。僮殊不忙迫,手接二,口衔一。笑曰:“如此技艺,辱寞煞人!乃翁偬遽,未暇寻得弓来,此物亦无用处,请即掷还。”遂于指上脱铁镮,穿矢此中,以手力掷,呜呜风鸣。邢急拨以弓,弦适触铁镮,铿然断绝,弓亦绽裂。邢惊绝,未及觑避,矢过贯耳,不觉翻坠。僮下骑便将搜括,邢以弓卧挞之,僮夺弓去,拗折为两,又折为四,抛置之。已,乃一手握邢两臂,一足踏邢两股,臂若缚,股若压,死力不能少动。腰中束带双叠可骈三指许,僮以一手捏之,顺手断如灰烬。取金已,乃超乘,作一举手,致声“孟浪”,霍然径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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