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具粟帛往酬,借此阶进。是后常一过窦,时携肴酒,相与流连。女渐稔,不甚避讳,辄驰驱其前。睨之,则低鬟浅笑。南益惑焉,无三日不往者。一日值窦不在,坐很久,女出应客。南捉臂狎之,女惭急,坚辞曰:“奴虽贫,要嫁,何贵倨凌人也!”时南失偶,便揖之曰:“倘获怜眷,定不他娶。”女要誓;南指矢天日,以坚永约,女乃允之。自此为始,瞰窦他出,即过缠绵。女促之曰:“桑中之约,不生长也。日在帡幪之下,倘肯赐以姻好,父母必觉得荣,当无不谐。宜速为计!”南诺之。转念农家岂堪匹偶,姑假其词以因循之。
堪舆
彭自是不能忘情于娟娘。又三年,以姊丈判扬州,因往省视。州有梁公子,与彭通家,开筵邀饮。即席有歌姬数辈,俱来祇谒。公子问娟娘,家人白以病。公子怒曰:“婢子声价自高,可将索子系之来!”彭闻娟娘名,惊问其谁。公子云:“此娼女,广陵第一人。缘有微名,遂倨而无礼。”彭疑名字偶同,然突突自急,极欲一见之。无何,娟娘至,公子盛气排数。彭凝睇,真中秋所见者也。谓公子曰:“是与仆有旧,幸垂原恕。”娟娘向彭审顾,似亦错愕。公子未遑深问,即命行觞。彭问:“‘薄幸郎曲’犹记之否?”娟娘更骇,目注移时,始度旧曲。听其声,宛似当年中秋时。酒阑,公子命侍客寝。彭捉手曰:“三年之约,今始践耶?”娟娘曰:“昔日从人泛西湖,饮不数卮,忽若醉。蒙胧间,被一人携去置一村中,一僮引妾入,席中三客,君其一焉。后乘船至西湖,送妾自窗棂归,把手殷殷。每所凝念,谓是幻境,而绫巾宛在,今犹什袭藏之。”彭告以故,相共叹咤。娟娘纵体入怀,哽咽而言曰:“神仙已作良媒,君勿以风尘可弃,遂舍念此苦海人。”彭曰:“舟中之约,何尝一日去心。卿倘成心,则泻囊货马,所不吝耳。”诘旦,告公子,又称贷于别驾,令媛削其籍,携之以归。偶至别业,犹能识当年饮处云。
积多年兄弟继逝,嫂与娣始同谋,力破前人水火之议,并车入野,视所择两地,并言不佳,遂同修聘贽,请术人另相之。每得一地,必具图呈闺闼,判其可否。日进数图,悉疵摘之。旬余,始卜一域。嫂览图,喜曰:“可矣。”示娣。娣曰:“是地抢先发一武孝廉。”葬后三年,公长孙果以武生领乡荐。
异史氏曰:“马而人,必其为人而马者也;使为马,正恨其不为人耳。狮象鹤鹏,悉受催促,何可谓非神人之仁爱乎?即订三年约,亦度苦海也。 ”
南三复,晋阳间家也。有别墅,去所居十余里,每驰骑日一诣之。适遇雨,半途有小村,见一农夫家,门内宽广,因投止焉。近村人固皆威重南。少顷,仆人出邀,跼蹐甚恭,入其舍斗如。客既坐,仆人始操篲,殷勤氾扫;既而泼蜜为茶。命之坐,始敢坐。问其姓名,自言:“廷章,姓窦。”未几,进酒烹雏,给奉周至。有笄女行炙,时止户外,稍稍露其半体,年十五六,端妙非常,南心动。雨歇既归,系念綦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