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里有武评事者,好道,入山不返。有女青娥,年十四,美非常伦。幼时窃读父书,慕何仙姑之为人,父既隐,发愤不嫁,母无法之。一日,生于门外瞥见之。孺子虽无知,只觉爱之极,而不能言;直告母,使委禽焉。母知其不成故难之,生郁郁不得意。母恐拂儿意,遂托来往者请安武,果不谐。
后二年为弟聘姜氏女,意终不得意。有表兄为粤司李,玉往省之,久不归。适上寇为乱,近村里落,半为丘墟。珏大惧,率家人避山谷。山上男女颇杂,都不知其谁何。忽闻女子小语,绝类英,嫂促珏近验之,果英。珏喜极,捉臂不释,女乃谓同业者曰:“姊且去,我望嫂嫂来。”既至,嫂瞥见悲哽。女慰劝再三,又谓:“此非乐土。”因劝令归。众惧寇至,女固言:“无妨。”乃相将俱归。女撮土拦户,嘱安居勿出,坐数语,反身欲去。嫂急握其腕,又令两婢捉摆布足,女不得已,止焉。然不甚归私室;珏订之三四,始为之一往。嫂每谓新妇不能当叔意。女遂夙起为姜理妆,梳竟,细匀铅黄,人视之,艳增数倍;如此三日,竟然美人。嫂奇之,因言:“我又无子。欲购一妾,姑未遑暇。不知婢辈可涂泽否?”女曰:“无人不成转移,但质美者易为力耳。”遂遍相诸婢,唯一黑丑者,有宜男相。乃唤与洗濯,已而以浓粉杂药末涂之,如是三日,面色渐黄;四七日,脂泽沁入肌理,竟然可观。日惟闭门作笑,并不计及兵火。
牛终唏嘘不乐,即欲一归故里。妻虑肆中乏人,故止之。牛乃率子纪理肆务。居之三月,乃以诸籍委子,取装西归。既别,忠厚以父死告母,姬乃大惊,言:“彼负贩于此,曩所与交好者留作当商,娶我已六年矣,何言死耶?”忠又细述之。相与疑念,不谕其由。逾一日夜而牛已返,携一妇人头如蓬葆,忠视之则其所生母也。牛摘耳顿骂:“何弃吾儿!”妇慑伏不敢少动。牛以口龁其项,妇呼忠曰:“儿救吾!儿救吾!”忠大不忍,横身蔽鬲其间。牛犹忿怒,妇已不见。众大惊,相哗以鬼。旋视牛,色彩惨变,委衣于地,化为黑气,亦寻灭矣。母子骇叹,举衣冠而瘗之。忠席父业,富有万金。后归家问之,则嫁母因而日死,一家皆见牛成章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