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靖南得功微时,与二孝廉赴都,途遇响寇。孝廉惧,长跪献资。黄怒甚,手无寸铁,即以两手握骡足,举而投之。寇不及防,马倒人堕。黄拳之臂断,搜橐而归孝廉。孝廉服其勇,资劝参军。后屡建奇功,遂腰蟒玉。
梦狼
由此名大噪,门常如市,应手无不悉效。有病伤寒者,言症求方。张适醉,误以疟剂予之。醒而悟,不敢以告人。三今后有盛仪造门而谢者,问之,则伤寒之人,大吐大下而愈矣。此类甚多。张由此称素封,益以声价自重,聘者非重资安舆不至焉。
异史氏曰:“次年复至,盖不料其祸之复也;三年而巢不移,则报仇之计已决;三日不返,其去作秦庭之哭,可知矣。大鸟必羽族之剑仙也,飘但是来,一击而去,妙手空空儿何故加此?”
夏雪
迨合卺之夕:佳耦俱寝,鬼忽至,就床上挝新妇,痛骂:“何得占我床寝!”新妇起,方与挡拒。聂惕然赤蹲,并无敢摆布袒。无何,鸡鸣,鬼乃去。新妇疑聂妻故并未死,谓其赚己,投缳欲自缢。聂为之缅述,新妇始知为鬼。日夕复来,新妇惧避之。鬼亦不与聂寝,但以指掐肤肉;已乃对烛目怒相视,冷静不语。如是数夕,聂患之。近村有良于术者,削桃为杙,钉墓四隅,其怪始绝。
某中堂,故明相也。曾降流寇,世论非之。老归林下,享堂完工,数人直宿此中,天明见堂上一匾云:“三朝元老。”一联云:“一二三四五六七,孝弟忠信礼义廉。”不知何时所悬。怪之,不解其义。或测之云:“首句隐亡八,次句隐无耻也。”洪经略南征,班师,至金陵,醮荐阵亡将士。有旧门人谒见,拜已,即报告艺。洪久厌文事,辞以昏眊,其人云:但烦坐听,容某诵达上闻。”遂探袖出文,抗声朗读,乃故明思宗御制祭洪辽阳死难文也。读毕,大哭而去。
白翁,直隶人。宗子甲筮仕南服,二年无耗。适有干系丁姓造谒,翁款之。丁素走无常。谈次,翁辄问以冥事,丁对语涉幻;翁不坚信,但微哂之。
别后数日,翁方卧,见丁又来,邀与同游。从之去,入一城阙,移时,丁指一门曰:“其间君家甥也。”时翁有姊子为晋令,讶曰:“乌在此?”丁曰:“倘不信,入便知之。”翁入,果见甥,蝉冠豸绣生堂上,戟幢行列,无人可通。丁曳之出,曰:“公子衙署,去此不远,亦愿见之否?”翁诺。少间至一第,丁曰:“人之。”窥其门,见一巨狼当道,大惧不敢进。丁又曰:“入之。”又入一门,见堂上、堂下,坐者、卧者,皆狼也。又视墀中,白骨如山,益惧。丁乃以身翼翁而进。公子甲方自内出,见父及丁良喜。少坐,唤酒保治肴蔌。忽一巨狼,衔死人入。翁战惕而起,曰:“此胡为者?”甲曰:“聊充庖厨。”翁急止之。心怔忡不宁,辞欲出,而群狼阻道。进退方无所主,忽见诸狼纷然嗥避,或窜床下,或伏几底。错愕不解其故,俄有两金甲猛士瞪眼入,出黑索索甲。甲扑地化为虎,牙齿巉巉,一人出利剑,欲枭其首。一人曰:“且勿,且勿,此来岁四月间事,不如姑敲齿去。”乃出巨锤锤齿,齿寥落堕地。虎大吼,声震山岳。翁大惧,忽醒,乃知其梦。心异之,遣人招丁,丁辞不至。翁志其梦,使次子诣甲,函戒哀切。既至,见兄门齿尽脱;骇而问之,醉中坠马所折,考当时则父梦之日也。益骇。出父书。甲读之变色,间曰:“此幻境之适符耳,何足怪。”时方赂当路者,得首荐,故不以妖梦为意。弟居数日,见其蠹役合座,纳贿关说者中夜不断,流涕谏止之。甲曰:“弟日居衡茅,故不知宦途之关窍耳。黜陟之权,在下台不在百姓。下台喜,便是好官;爱百姓,何术能令下台喜也?”弟知不成劝止,遂归告父,翁闻之大哭。无可如何,惟捐家济贫,日祷于神,但求孝子之报,不累妻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