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英既适马，于间壁开扉通南第，日过课其仆。马耻以妻富，恒嘱黄英作南北籍，以防淆乱。而家所需，黄英辄取诸南第。不半岁，家中触类皆陶家物。马立遣人一一赍还之，戒勿复取。未浃旬又杂之。凡数更，马不堪烦。黄英笑曰：“陈仲子毋乃劳乎？”马惭，不复稽，统统听诸黄英。鸠工庀料，土木高文，马不能禁。经数月，楼舍连垣，两第竟合为一，不分疆界矣。然遵马教，闭门不复业菊，而享用过于世家。马不自安，曰：“仆三十年清德，为卿所累。今视息人间，徒依裙带而食，真无一毫丈夫气矣。人皆祝富，我但祝穷耳！”黄英曰：“妾非贪鄙；但很多致丰盈，遂令千载下人，谓渊明贫贱骨，百世不能起家，故聊为我家彭泽解嘲耳。然贫者愿富难堪，富者求贫固亦甚易。床头金任君挥去之，妾不靳也。”马曰：“捐别人之金，抑亦良丑。”英曰：“君不肯富，妾亦不能贫也。无已，析君居：清者自清，浊者自浊，何害？”乃于园中筑茅茨，择美婢往侍马。马安之。然过数日，苦念黄英。招之不肯至，不得已反就之。隔宿辄至觉得常。黄英笑曰：“东食西宿，廉者当不如是。”马亦自笑无以对，遂复合居如初。
抚军周有德，改创故藩邸为部院衙署。时方鸠工，有木作匠冯明寰直宿此中。夜方寝息，忽见纹窗半开，月明如昼。眺望短垣上立一红鸡，谛视间，鸡已飞抢至地。俄一少女，露半身来相窥。冯疑为平辈所私；静听之，众已熟眠。私心怔忡，窃望其误投也。少间女果越窗过，径已入怀。冯喜，默不一言。欢毕，女亦遂去。自此夜夜至。初犹自隐，后遂明告。女曰：“我非误就，敬相投耳。”两情面日密。既而工满，冯欲归，女已候于郊野。冯所居村离郡固不甚远，女遂从去。既入室，家人皆莫之睹，冯始知其非人。迨数月，精力渐减，心益惧，延师镇驱，卒无少验。一夜女艳妆来，向冯曰：“世缘俱有定命：当来推不去，当去亦挽不住。今与子别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