猜想间,忽听徐妃冷冷说道:“王爷如何,自有本妃打理,不劳外人插手。”
道衍神采阴沉,不知喜怒,乐之扬却很迷惑,燕王果断恐惧,坚固不拔,大有豪杰之气,更是逃亡之徒,怎会为了一个部属心志变态。如此借口,乐之扬历劫之前或许还会信赖,经历监狱之灾、断筋之苦,深动民气险恶,对于徐妃所言,只觉荒唐古怪,压根儿也不肯坚信。
他这一晃一抓,内行看来轻描淡写,落在道衍眼里,节拍之妙、拿捏之巧,无不令人佩服。
这时一人急仓促出去,四十出头,身着官服,瞥见燕王的做派,愣在当场,进退不得。徐妃扬声问道:“葛长史,有甚么事?”
将官面露游移,乐之扬不管不顾,大剌剌走向大门。将官唿哨一声,呼啦,官兵刀枪相向,乐之扬哼了一声,正想动武,忽听一个女子声音喝道:“停止!”
存了这个心机,乐之扬冷眼旁观,但见徐妃当然哭得悲伤,郑和脸上笑容也是发自内心,并非假装矫饰,不由惊奇不定,想了想,说道:“王妃节哀,不知燕王现在那边,小可略通岐黄,或许看出一些端倪。”
道衍拱手笑道:“贫僧道衍,乃是燕王侍从,传闻王爷抱病,特从都城赶来看望。”
燕王回声昂首,望着世人痴痴发笑。冷玄眯起双眼,细心打量燕王,手中拂尘一扬,忽向朱棣头顶挥落,活墙后三人几乎叫出声来。道衍、乐之扬晓得冷玄的秘闻,“扫彗功”注入拂尘,柔丝数百扫中人体,内里不见伤损,内腑早被震坏,偶然当场送命,偶然晚至数年,才会暴卒而毙,伤者至死也不晓得死因。
“啊呀!”徐妃冲口而出,“你是宝辉……”猛地上前一步,攥住朱微的胳膊,看了又看,眉尖一颤,泪水夺眶而出,“不是、不是说你亡故了么?如何,如何?”
世人面面相觑,乐之扬先前认定朱棣装疯,可瞧他这副模样,忽又利诱起来。朱微上前两步,摘下帽子,暴露女妆,落泪道:“四哥,你、你还认得我么?”
“胡来!”徐妃怒道,“他要被子你们就给了?这是甚么时候,热坏了如何办?”伸手去扯棉被,朱棣不但不放,反而裹得更紧。
徐妃抹去眼泪,叹道:“你还活着,我就放心了。唉,咱姐妹多少年没见啦,上一次相见,你才及笄,一眨眼,都这么大了?”
听这叫声,乐之扬再无思疑,朱棣真是疯了,梁思禽构造算尽,十足化为泡影。但见朱棣越抱越紧,朱微神采惨白、呼吸短促,当即纵身跳出,手指一挥,点中朱棣的“曲池穴”。
“道衍!”那将官盯着和尚不堪猜疑,“张大人有令,无他手令,任何人等不准收支王府。”
“娘娘!”道衍说道,“葛诚有些不妙,我看贰情意慌乱、眼神诡谲,不像传话之人,倒像是来密查真假。”
刘统制无法,只好一挥手,喝退兵士,瞪眼望着道衍等人跟从徐妃进入王府。
乐之扬微微感喟,上前一步,左手虚招,吸住朱棣目光,右手凸起,扣住他的肩胛,朱棣顿时瘫软,瞪着乐之扬,眼中闪过一丝怒意。乐之扬看得清楚,心头微微一动,道衍却忍不住赞了一声“好”。
徐妃神采惨白,呆了呆,有力跪下,看一眼丈夫,不觉两眼泛红。燕王仿佛倦了,蜷成一团,似睡非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