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了这话,冷玄更加踌躇。他武功甚高,心肠也狠,智谋算计却非其长。乐之扬虚真假实,更加令他捉摸不透,但是谋齐截场,白白放走二人,冷玄又不甘心,瞥眼看向朱微,见她神采苍茫,不由心头一动,冲口问道:“公主殿下,你明知骗局,为何要来赴约?”
乐之扬嘲笑,正要反唇相讥,朱微摆了摆手,昂首说道:“冷公公,你是先皇的亲信,该当晓得:先皇自幼孤苦,平生心愿,便是但愿兄弟孝悌、子孙敦睦,唯恐后代如他普通刻苦受难,更别说尔虞我诈、骨肉相残。现在陛下不知犯了甚么浑,偏要违背先皇遗制,削平藩王,凌辱叔父,哥哥们死的死、关的关,大好一个皇家,闹得四分五裂,冷公公,你最懂父皇情意,为何就不劝一劝陛下,让他安安稳稳,不要如此折腾。”
“好!”冷玄鼓掌笑道,“乐之扬,你先前一番话,多数是唬弄我吧!”
“不成!”朱微说道,“你和冷玄有仇,见了面,他焉肯放过你?”
郑和满心不肯,咕哝两声,着部属取来赏银,打发两个寺人分开。
朱微身子一颤,昂首望来,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。乐之扬胸中一酸,伸出双手,将她揽入怀里。
哗啦啦,湖水中、荷叶下蹿出十余人来,行动迅捷沉着,听其气机流转,均是表里兼修的妙手。
走了一炷香的工夫,邻近湖心小岛,一座八角竹亭魏然耸峙,亭角雕镂金龙,举头气愤,栩栩如生,亭边一部水车悠然转动,带起机括,汲取湖水,再从龙口喷涌而出,化为八道水帘,淅沥沥又回归湖中。
“如果累了,睡一觉就好!”
道衍皱起眉头,摆布难堪,忽听乐之扬说道:“水来土掩,兵来将挡,事已至此,我陪她走一遭。”
“忘我?”朱微轻哼一声,“昨日阛阓内里,你设了骗局,想要将四哥置于死地。所谓削藩、削来削去,不过为了陛下本身的权势。”
世人变了神采,郑和喝道:“猖獗,冷玄一个寺人,胆敢勒迫公主?”
冷玄站在亭中,面朝湖水,身影佝偻,大觉尊者、扶桑道人守在亭外,大觉见了二人,低头施礼,扶桑道人瞪视乐之扬,枯黄的脸膛隐含肝火。
“是!”华林恭声道,“冷公公还说,本当亲身拜访,怎奈俗务缠身,特令小的代他赔罪。”
乐之扬头不转、身不动,右手重挥,指尖迎上扶桑的掌心,一挑一拨,如拂五弦。扶桑道人掌心一热,掌上内劲一泄而出,全然不受节制,他大吃一惊,想起当日堆栈里吃过的苦头,仓猝收掌,欲要后退,不料乐之扬变拨为按,轻飘飘一掌拍来,掌力所及,扶桑道人内劲乱窜,掌随劲走,绕过乐之扬,刷地劈向冷玄。
道衍目送寺人走远,皱眉道:“公主殿下,会无好会。冷玄想威胁持你,逼迫宁王就范!”
“冷公公。”朱微冷酷说道,“你找我有事么?”
冷玄想了想,沉吟道:“他抗旨不遵,或有小惩,关上两日也就罢了。”
朱微低头说道:“活着,真累。”
乐之扬起家号召:“郑公公,道衍大师。”
“甚么?”冷玄皱起白眉。
冷玄白他一眼,愠怒道:“谁约你了?”向桌椅一指,换了一张面孔,笑着说道,“公主请坐!”
朱微转头望来,愁眉不展,殊无笑意。乐之扬坐了下来,左手按弦,弹了一支《醉承平》,曲调欢畅,滑稽跌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