操琴的是宁王朱权,数年不见,他面庞愁苦,两鬓生出白发,所弹之琴甚是眼熟,细心一瞧,恰是“飞瀑连珠”。
(全文终)
这曲子硕妃唱过,乐韶凤唱过、朱元璋唱过、梁思禽也唱过,唱过的人不管寒微显赫,终有一日化为灰土,唯有这一支曲子,另有面前的秦淮河水,总会一向流滴下去,日日夜夜,千古不息。
“我哭宝琴尚在,斯人已亡。”乐之扬苦涩道,“我很悔怨,那一天,我该留下来陪她。”
吹了一遍,又吹一遍,意兴洋洋,旁若无人,音符飞出笛孔,化为涓涓流水,吹到对劲之处,乐之扬仿佛躺在水上,随波逐流,舒畅莫名。
这时候,忽听劈面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:
宁王也是非常之人,愣怔一时,很快觉悟过来,打量乐之扬,惊奇道:“你还活着?你、你如何出去的?”
乐之扬点头道:“我身是浮云,听琴而来,曲终而散,见过这一张琴,我也应当走了!”
“既然如此!”朱权苦笑,“我便再弹一曲,为你送别吧!”说着拨弄两声,乐之扬顿时听出,说道:“这是《潇湘水云》,她最爱的曲子。”
燕王登上皇位,建号永乐,他自知得位不正,为了立威,将建文朝的臣子殛毙一空。而后“瓜蔓抄”、“诛十族”,数万颗人头落地,杀得天下士子大家钳口、门路以目,“正统”二字再也无人敢提。
朱权叹道:“以往我对你很有成见,现在看来,你也是至情至性之人。阿微得你眷顾,不枉此生。”
朱权一时沉默,手按琴弦,幽幽地说道:“乐之扬,这张琴,送给你吧!”
“你又哭甚么?”宁王反问。
乐之扬点了点头,说道:“我亲手送她入葬,陪葬之物是玉笛空碧。”想着凄苦一笑,“现在想来,那支玉笛真是不祥之物,绿珠在前,朱微在后,它的仆人都未得善终。”
颠末泰山一战,乐之扬断了死念,走遍天南地北,访幽寻胜,漫无目标。但是心诽谤痕始终消逝不去,这一日,度太长江,鬼使神差又回到南京。
当年乐之扬与朱微琴笛相和,曾经同奏此曲,回想起来,感慨万千,忽见墙边檀木架上横着一管紫竹长笛,心头一动,上前摘下。六年来,乐之扬第一次握笛在手,笛身光润如玉,指尖划过笛孔,内心起了一阵悸动,说道:“这根笛子,送我如何?”
叶灵苏也在等候,等着他跨过河道,她已身心俱疲,再也等不下去。
宁王笑道:“我如果此笛,必然求之不得。”
多年之前,他躺在木盆当中,顺着河水流落,寻觅一条活路;时至本日,他又俄然惊觉,他还是那一个孤儿,顺水流落,无家可归。他在等候一小我将他挽救登陆,那小我或许会来,或许永久不会。
六月中旬,燕军到达金陵,李景隆和谷王翻开金川门投降。朱允炆绝望之余,放火燃烧皇宫,但是过后查验,并未发明他的尸身,随之失落的另有锦衣卫批示使张敬祖。朱棣狐疑二人逃脱,抓获张敬祖家人,一一拷掠至死,可也没有找到蛛丝马迹。
“免了!”乐之扬放开古琴,“睹物思人,倘若留在身边,每见一次,都如钝刀割过心头。”
“那就罢了。”朱权谛视古琴,“我传闻,当**带走了阿微的尸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