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除恶务尽。”朱棣说道,“鼠首两端,择胜者而从之,如许的人比比皆是。身在东宫,心系晋王,也不是没有能够。倘如果以放过,如何让其他的逆党伏罪?”
十数日转眼即过,戒严令仍未消弭。乐之扬烦躁起来,旁敲侧击,向梅殷刺探动静。但是变故以后,老天子一手掌控局势,纵如皇亲国戚,也是蒙在鼓里,只知兵马变更频繁,长街冷巷,时有士卒巡查。
朱棣聪明绝顶,略一思考,便有所悟。他天生繁华,意在皇位,兄弟子侄都是敌手,只想战而胜之。朱元璋少年费事,最怕子孙重历当年的磨难,裂土封王,恰是为此,亦且定下端方,朱氏子孙,不管嫡庶,朝廷均要犒赏钱物、毕生扶养;何况事情闹大,皇家颜面无存,老天子当务之急,并非清理逆党,而是如何保全宗族后辈,保护皇家的面子。
乐之扬只觉古怪,盯着老寺人,寻觅蛛丝马迹。冷玄老脸冷酷,双眼懵懂,偶尔眸子一转,才有精光射出,但是一闪即没,难以捉摸。再瞧一僧一道,那二人也正谛视望他,见他目光移来,纷繁转过脸去。
“或多或少?”朱元璋白眉一扬,“黄子澄和齐泰,也是晋王一党?”
姬女中不乏美人,梅殷表示相赠侍寝。乐之扬心有所属,天然退避三舍,但他一非君子,二非贤人,听着好言好语,享用美食美器,赏识珍宝绫罗、玉貌花容,也不由醺醺然、飘飘然,有些儿忘乎以是。
乐之扬接过药盅,也是莫名其妙,朱微皱了皱眉,轻声说道:“父皇,三哥病了么?我也去瞧瞧?”
朱元璋叹一口气,悄悄拍了拍桌案:“国法以外,不过情面。晋王千错万错,老是朕的儿子,若说罪衍,朕教子不严,罪在其先,若要连累,第一个受罚的应当是朕……”说到这儿,微微有些伤感,“当年朕教子峻厉,你二哥楚王冒犯律法,害怕惩办,自焚而死。朕深感痛心,厥后对你兄弟,不免失之宽纵,久而久之,方有本日之祸。罪在朕躬,岂可祸及子孙?”
乐之扬拱手:“燕王殿下!”作势上马。
乐之扬一边吹奏,只觉这一首上古诗歌仿佛是为他和朱微量身写成。回想二人琴瑟友之、寤寐求之,求之不得,分袂久之,现在固然“展转反侧”,可也终得正果,只待“钟鼓乐之”,迎娶朱微,生儿育女……
冷宫外有士卒挎刀保卫,进入天井,宫房舒展。门外一僧一道,一站一坐,站着的羽士黑肤白须、凹眼凸鼻,个子高瘦矗立,有如老桧冲天,凛然有傲霜之姿;坐着的是一个红袍番僧,四十出头,双颊瘦长,鼻如鹰勾,边幅看似凶暴,肌肤却很柔滑,白里透红,吹弹得破,有如雪中藏火,红光模糊。
到了午门,忽见门前一溜儿跪着十余名死囚,刽子手提刀比划,筹办行刑。犯人受过酷刑,伤痕累累,满脸是血,一个个低头待死,看上去非常惨痛。
屋内叮当作响,似有枷锁撞击,晋王尖声叫道:“谁?”
“好一个不得不尔。”朱元璋连连点头,“老四啊老四,你跟老三兄弟一场,就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情义?”
“仙长不必多礼。”燕王一挥马鞭,“你也奉旨么?我们一道入宫!”催顿时前,跟乐之扬并辔而行。
“皇祖……”朱允炆大急,“千万不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