乐之扬瞪着冲大师细心打量,后者笑容驯良,不露半点儿心机。乐之扬测度不透,只好说:“好,那么观里请!”
乐之扬连转数个动机,忽地冲口而出:“啊,你要我叛变太孙、投奔晋王?”
乐之扬道:“这么说,孝慈皇后的遗教也是你捏造的了?”
窗外静水深流,陡峭如镜,灯火映照其间,出现迷离微光,歌声从远处的画舫悠悠飘来,婉媚动听,撩人思路,乐之扬想起朱微抚弄瑶琴,吟唱《杏花天影》的气象,心中恍恍忽惚,蓦地愤激起来:“这天下事谁的,跟我又有甚么干系?只要和小公主在一起,我甚么也不怕,甚么也不在乎。自从进了都城,见人说人话,见鬼说大话,大和尚不是善类,我说几句大话儿哄哄他就是了。”
“行了行了。”乐之扬只觉头晕,摆手说,“花和尚,诚恳说,这条河上,你到底有多少相好?”
乐之扬自发狐疑太过,不敷萧洒,当下微微一笑,大剌剌坐下。少女移上来斟茶,乐之扬摆手道:“不消,我坐坐就走。”少女似如无闻,仍将茶杯斟满,乐之扬只好说:“谢过。”少女冲他一笑,仍不作声。
冲大师笑道:“天子的女人,谁获得宠嬖,谁就是仇敌。硕妃得宠,天然也是皇后的仇敌。”
冲大师微微一笑,伸脱手来,指尖莹白如玉,点了茶水,在几案上写一个“名”字,说道:“你隐姓埋名,启事与名无关。”
说话间,船泊岸边,乐之扬透窗看去,岸上黑乎乎站立一人。那人稍一踌躇,纵身上船,挑开帘子钻了出去。
他思考未已,忽听冲大师又道:“那女子且不说她,乐之扬,你为何假扮羽士?”
“说得好听。”乐之扬微微嘲笑,“我一个字儿也不信。”
“死了才好。”冲大师鼓掌大笑,“这叫死无对证,燕王永久也别想洗刷怀疑,洗不掉怀疑,就当不了天子。”
青衣人扫视船内,愣了一下,冲口而出:“道灵仙长!”乐之扬吓了一跳,瞪着对方说不出话来
“你我分歧!”冲大师笑了笑,“我要走便走,决不游移,你心有所住,一定放得下那一名女人。”
“如何没有?”冲大师屈起手指,“叶灵苏算一个,昨晚周王府的女子算一个,足下摆布逢源,真是可喜可贺。”
“一是家师渊梵衲。”冲大师神情寂然,“九渊九审,禅机如神。”
乐之扬打量二人,也觉惊奇,燕王府的寺人竟是冲大师的故交,这和尚手眼通天,到处叫人意想不到。
冲大师笑笑,不置可否。乐之扬更加笃定,问道:“那女子甚么模样?”冲大师冷静点头。
“游个屁!”乐之扬啐道:“和尚羽士游甚么秦淮?”
忽听郑和说道:“薛禅王子,我……小人觉得你不在了。”
郑和回声一震,脸上暴露古怪神情,他瞪着冲大师,身子簌簌颤栗,俄然扑通跪倒,失声叫道:“薛禅王子,真、真的是你?”
冲大师点头笑道:“薛禅已死,唯有贫僧。”郑和一脸茫然。冲大师又挥手道:“三保,起来吧,我已是方外之人,俗礼就免了。”
想到这儿,乐之扬笑道:“好啊,大师带路。”冲大师笑了笑,翻身上马,带头向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