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场之人贵为皇族,看厌了人间珍宝,早已见怪不怪,但是这一古怪乐器见所未见、闻所未闻,包含宁王以内,无不心生猎奇,纷繁站立起来,高低摆布地看个不断。
不待世人缓过神来,冲大师脚踏手落,吹奏起《霓裳羽衣曲》,此曲原非中原曲目,出自天竺,别名《婆罗门舞》,后经唐明皇用太常刻石之法变动清算,故而有中国之名,无中国之实,超脱旷达,大有胡风。昌隆笙西洋乐器,吹奏天竺之曲,当真再也合适不过。
“大和尚。”晋王瞅了冲大师一眼,无不责怪之意,“你说这迷药一炷香见效,如何足足过了两刻工夫?害我内心七上八下,几近儿觉得此事泡汤。”
这么不时合拍、到处应节,《灵飞经》里的经文一句句一行行,电光石火普通从乐之扬面前闪过,心与意合,灵与神通,渐至于随心所欲、浑然忘我,面前只要乐器,耳边只要乐曲,手口所及,不过丝竹,四体所达,不过钟鼓。举手抬足,融入“止戈五律”,人与乐器浑然合一,有如耳目手足之延长,加上落羽生“新律”助阵,转调和鸣轻松轻易,数种音高同时并起,一波三折,盘曲来去,空灵超脱以外,更添弘粗心境,势如鲲鹏巨鸟,击水三千里,扶摇上九天,世人身心震惊,各各生出一股颤栗。
世人均感奇特,乐之扬只剩一手,如何弹奏琵琶,细心再瞧,均是啧啧称奇。乐之扬右手挥动,幻如流光,虽只一手,比起双手弹奏还要工致,不但如此,洞箫的尾端也仿佛化为手指,定弦拨弄,来往如箭,横扫纵挑,无所不为。
晋王看向朱元璋,笑道:“父皇,你承诺我么?”
只是如此,冲大师自忖也能办到,但是洞箫、琵琶技法分歧、乐律大异,想要共同无间,必须一心数用,如要再进一层,奏出绝妙和声,更需极高天禀,从心所欲,随机生变,以绝妙才情化为熔炉,才气将两种质地各别的音声融为一体。
宁王意似不信,想了想,笑道:“好,本王定要开开眼界。”
宁王愣了一下,皱眉道:“《霓裳羽衣》是唐朝大曲,须很多人合奏。我看史乘记录,吹奏这一曲目,需求二十多种乐器,你一人之力,如何奏得出来?”
“恭喜陛下!”冲大师合十浅笑,“道贺陛下。”
晋王欲言又止,叹一口气,沉默退下。冲大师鹄立在方柜之旁,笑嘻嘻瞧着冷玄翻开柜门,取下铜管,从内到外都不漏过。
朱元璋病魔缠身,本就身软有力,到了此时,反而不觉有异。他平生见事极快,即使老弱多病,心机仍然灵敏,一瞧四周,顿时明白几分,“嘿”了一声,举目扫去,人群瘫倒一片,冲大师白衣卓立,格外惹眼。两人目光交代,冲大师微微一笑,眼里大有嘲弄神情。
世人都被这响声镇住,朱元璋也禁不住直起家来,老眼一扫浑浊,变得冷峻逼人,直勾勾望着昌隆笙,透暴露一丝惊奇神情。
朱元璋哈哈大笑,笑声中不无苦楚。笑了数声,他两眼一瞪,厉声喝道:“做你娘的千秋大梦,老子胡涂十倍,也不会把这江山交给你这个不仁不孝的混账东西!”
遣走张万,晋王转头笑道:“父皇你也瞥见了,印玺在手,儿臣代拟圣旨也无不成,但要让群臣佩服,还须父皇金口玉牙、亲身废黜太孙。如许么?才算是名正言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