乐之扬心头一乐,情由心生,箫声为之一变,情义绵绵,和顺入骨,呜哭泣咽,仿佛倾诉衷肠。一缕情丝进入洞箫,又从孔洞中飞扬而出,活泼泼有如一只小鸟,翩翩然飞入朱微内心。
落羽生扫他一眼,淡淡说道:“大金刚神力是无相之法,能大能小、可有可无,以无相入有相,以有相为诸相,藏六合于芥子,化微尘为宇宙,故能坚牢器物、舍短就长,化腐朽为奇异。正所谓以无观有、万物尽有,以无观我,本无一物,你不通无相之道,妄用无相之法,未入无我之境,企图把握万物,一叶障目,不见本来,殊不知,飘风不终朝,骤雨不整天,乐道便是天道,天道守恒,又岂是暴风骤雨能够掩蔽得了的?”
李景隆瞧了一会儿,忽地皱眉道:“奇特……”
当,钟声长鸣,余韵悠悠,乐之扬一曲结束,身子犹在半空,飞鸟似的回旋两圈,方才飘然落下。他笑嘻嘻地拱手施礼,观众哄然喝采,只听沙沙沙一阵急响,竹亭中前后送出三个“甲”字。世人见了,又是连声喝采。
“之前没有……”落羽生停顿一下,悠悠叹道,“现在有了!”
乐之扬见她出头,又惊又喜,深思乐律之精,平生所见之人无出小公主之右,如果她也奏不好这一支曲子,那么放眼人间,怕也无人能够吹奏得来。
乐之扬心叫不好,来不及禁止。冲大师出脚如电,横在落羽生脚前。落羽生脚下一乱,一个踉跄向前急冲,猛地绊到门槛,全部儿向前飞出。
冲大师出脚之快,星芒电闪不敷描述,除了乐之扬,无人瞥见他如何行动,都只当落羽生绊到门槛上自行跌倒。只要乐之扬明白,冲大师鉴定落羽生身怀奇功,不消真力逼不出他的深浅,一旦脱手相试,力道非同小可,远非平凡人所能接受。冲大师事前知会乐之扬,恰是晓得他仁侠脾气,不会袖手不管,有他守在门外,即便用力过猛,也不会闹出性命。
到了这个境地,乐之扬干脆混闹到底,拿起一面琵琶,使出“小琵琶手”,拢捻挑抹,轮指拨弦,大好的琵琶到他手里,成了种田的锄头、烧火的木棍,横着弹,竖着弹,抱着弹,抡着弹,颠三倒四,翻来覆去,姿势花腔百出,乐律涓滴稳定,弹到精美之处,势如大江大河一泻千里,又似一团火焰在圆台上翻滚燃烧。
他弹得极快,途中稍有滞涩,立即履险如夷,音声越来越高,繁音纷繁,窜改万方,到了关隘凶恶之处,十指窜改之快,肉眼几近没法辨识,只听琵琶声响,似有十余只手同时拨弄琴弦。
朱微开了头,其别人也硬着头皮上场,或选古筝,或选琵琶,以朱微之能,尚且未尽全功,别的乐工都不如她,顶多弹到中段,要么琴弦断绝,要么无觉得继。不过几炷香的工夫,就有六人败下阵来,只剩下冲大师、乐之扬和落羽生三个。
回到宁王身边,世人都来道贺。乐之扬心念朱微下落,神思不属,随口应对,世人见他意兴怏怏,只觉奇特,可也只当他忧心胜负、情有可原。
乐之扬一愣,心念数转,皱眉道:“不成能,他隔得太远……”
“少了一小我。”冲大师扫视四周,随口说道。
宁王大皱眉头,转头看向落羽生,后者谛视台上,神情木然,不见喜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