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听朱微幽幽说道:“女儿宁肯毕生不嫁,一辈子奉侍父皇。”乐之扬的心回声一颤,转眼偷看,朱微神采惨白,愁眉不展,两眼看着空中,眼里透出一丝茫然。
“蒙元强寇大敌,不能不防!”席应真沉吟一下,“至于其他三者,不过江湖中人,能成多大气候?东岛龟缩外洋,西城远在昆仑,至于盐帮,本源在于官盐,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,只要无益可图,就很难完整肃除。”
“长兴侯国之干城、忠贞可贵,他的儿子想也不错。”
殿中沉寂时许,朱元璋忽地哈哈大笑,说道:“你这孩子,刀剑也没见过几把,又懂甚么狗屁兵法?朕晓得的,你说来讲去,都是为了这一帮太医摆脱,不说他们医术不好,反而说朕日夜劳累,弄虚了身子,成果病气乘虚而入。比如兵戈,安错了营寨,排错了步地,仇敌攻打出去,当然抵挡不住。哼,孩子话,寡人平生用兵,百战百克,天下群雄何如不了我,戋戋小病又能奈我何?”说到这儿,想起安定天下的豪举,心胸大慰,扬声说,“你们几个,全都滚吧!”
太医宫女鱼贯而出。席应真方外之人,以方外之礼觐见。朱元璋见他衰弱,大为惊奇,席应真也看他老朽衰病,回想当年旧事,心中不堪凄怆。两个老友沉默相对,一时之间,内心均有豪杰迟暮之感。
席应真笑了笑,漫不经意地说:“这几年,陛下砍下的脑袋还少么?”
朱元璋手扶桌案,坐起家来,直视他半晌,问道:“牛鼻子,这四年你上哪儿去了?满天下也找不到你。”
“马草率虎。”朱元璋口气冷酷,“那孩子人才尚可,可要共同微儿,朕也不太对劲。”
朱微冷静点头,擦干眼泪,坐了下来,抚着那一张“飞瀑连珠”,弹起“普庵咒”来,这一曲是普庵禅师所作,大得空静悠远之意,颇能安神止息、消去胸中烦恶。
席应真一怔:“为何见不着?”
席应真笑道:“修炼不慎,岔了气罢了。”朱元璋怔了怔,叹道:“本来神仙也不好做。”说着颇是意兴阑珊。他召席应真入宫,一来故交相见,二来想向老道请教祛病延年的体例,但见席应真也是病恹恹的,顿时大感失落,打量老羽士一阵,忽而叹道:“牛鼻子,你真是老了。”
朱元璋看一眼朱微,嘲笑说:“你们师徒两个,真是一个模型。乐享嫡亲是田家翁的福分,哪儿轮获得我这个天子?当年凤阳饥荒,朕一家长幼饿死大半,剩下朕一人度日。汤和写信叫朕投奔郭子兴,朕踌躇未决,有人诬告官府,说我勾搭叛党。走投无路之下,朕连卜两卦,不管逃脱留下都是‘否’卦,大大的不吉利。朕不断念,心想:‘逃也不是,留也不是,莫非要行非常之事?’因而掷出第三卦,得了一个上吉‘乾’卦,故此投奔郭子兴,交战多年,终究克定大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