乐之扬两相印证,如痴如醉。凭这一起心法,纵不能如经文中所说,变万物为音乐,但只要指导得法,天下任何兵器,都可变成乐器。
水怜影摘下簪环,打散宫髻,一如平常村妇,用一支荆钗束起秀发。她冰肌雪肤、端倪如画,布衣荆钗也掩不住天香国色,就比如石中琼瑶、雪里寒梅,粗陋当中更见奇美。
乐之扬忍住笑,低声问道:“这是土长老吧?”水怜影点头说:“土长老高奇,北五省的土盐、岩盐、池盐,全都归他掌管。”乐之扬笑道:“看模样,他们都是来争帮主的。”
水榭一战,全凭灵感,现在印证《妙乐灵飞经》的经文,竟是丝丝入扣,到处合于文中精义。比如经文写道:“万物为我之节,野马入我之吹……流水无弦,听者故意,故意之人听无弦之水,漫如流水,自有天籁,偶然之人听有弦之琴,纵如伯牙活着,也是对牛弹之……以我之心为心,六合可为我用,借雷霆为鼓,聚风水为弦,以地肺为管吹,变山岳为钟磬……”
“还没有。”弄蛇客微微嘲笑,“但也活不了多久了。”
孙正芳骂人不成,引火烧身,不由怒哼了一声,举起烟杆,闷头抽烟。高奇占了上风,对劲洋洋,大声叫道:“井长老呢?传闻他被西城捉了。他若不来,高某当了帮主,未免胜之不武。”
乐之扬一边瞧着,忍不住笑道:“无怪西施在溪边浣纱,也能成为吴王夫差的王妃,美人么,穿上甚么都是美人。”
“秦淮河的青楼里。”水怜影说这话时,语气平平之极,乐之扬望着女子,心中倒是一阵翻滚。
水怜影望他一眼,眸子里似有星光流转,忽而笑道:“乐公子,你小时候必然无忧无虑,故而不管何时,老是高欢畅兴。”
水怜影走到他的身边,望着满江星月、两岸长林,忽地叹一口气,轻声说道:“比起十八年前,这儿变了好多。”
“那两个女子呢?”
“无忧无虑也说不上。”乐之扬扳起指头说道,“比如大年夜没有饭吃,大雪天没有衣穿,上街卖艺,还要受地痞的欺负。”
到了院落上方,白隼回旋不去。乐之扬心知到了地头,扶着水怜影上马,潜到小院门前,取出真刚剑,堵截门闩。两人排闼而入,走到亮光之处,忽听有人收回轻唱。
水怜影摇了点头,淡然道:“这些事,实在算不了甚么。”
乐之扬也划桨向前,被人问到,诈称应天禀堂,盐帮弟子不疑有诈,甚或与他并船而行。
她脸上带笑,眼里却有不信之色。这也难怪,《止戈五律》过分奥妙,修炼者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,外人想要明白,当真难如登天。乐之扬解释不清,只好笑笑,坐在船头,凝神默想。
兵器变成乐器,便可吹吹打曲,天下乐曲甚多,但要曲尽其妙,又无过于《周天灵飞曲》。
乐之扬昂首望去,明月团团,光照长天,忍不住说道:“玉轮自古都不会变的。”
水怜影出了一会儿神,忽又轻声说道:“我还记得,三岁阿谁早晨,这儿的月光亮白得很,照在人的身上,能把人变成一个影子。现在的月光倒是暗沉沉的,十八年畴昔,统统都变了。”
正想着,忽听锣鼓喧天,江上驶来一只龙舟,船上楼阁三层,张灯结彩,船头一支乐队吹吹打打,有人大声唱道:“富甲东南兮,唯我海盐,独占鳌头兮,谁与抢先……”他唱一句,船上之人应和一句,乐之扬听得风趣,冒死忍住笑意。